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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月速速回了家。
夏日本就炎熱,蟬聲長鳴,劃破人心裡最後一點寧靜,攪得人渾身上下都發躁。
靈月到蘅蕪苑時,臉頰紅撲撲的,額上汗如雨下。
靈溪拿巾子給她擦,又備上了一碗溫涼的茶水。
靈月嘟噥:「怎麼不是冰的。」
靈溪:「你想拉肚子?出去也不知道撐一把傘,瞧你汗的。」
靈月喝完水,順口就把自己去丁掌柜那裡的事說了。
靈溪心裡一緊,就靈月這張嘴,還不得把家裡的事兒都叭叭出去。
她問道:「你沒亂說話吧?」
靈月悄悄覷了靈溪一眼,底氣不足道:「我就和丁掌柜說了幾句,又沒同旁人抱怨。怎的,就准他們欺負咱們姑娘,還不准我去說幾句了?」
又趕忙補充一句堵住靈溪的嘴:「丁掌柜嘴巴嚴實,你放心,不打緊。」
靈溪一想,也是。
靈月可不是頭一次找丁掌柜倒苦水了,丁掌柜從來不胡說。
不怪她們當丫鬟的出門管不住嘴,偌大的烏家,她們姑娘的委屈,還能跟誰說呢。
就只能同丁掌柜說道說道,既不得罪內宅的女眷,也不會傳出去。
靈溪最後也還是照常叮囑靈月一聲:「以後少和丁掌柜說後院裡的事,免得給姑娘惹麻煩。」
靈月「哦」了一聲,垂著眼睛。
其實她真的聽進去了,只是每次遇到憋屈的事兒,又忍不住。
氣到頭上,真想替姑娘把那些人都打一頓出氣,哪兒還記得管自己的嘴呀。
烏雪昭小憩醒來。
聽見了房間帘子外,兩個丫鬟說的話。
她也沒出去責怪靈月。
沒這個必要。
她壓根不怕閒話傳出去。
長這麼大,她聽的閒話實在不算少。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天子身邊近身伺候的內侍鄭喜,會親自去丁掌柜那裡。
烏家的破事萬一傳到天子耳朵里,肯定不好。
不過……烏雪昭覺得自己可能擔心過多了。
且不說她現在在天子跟前,暫且無名無分。
就算日後有名有份,天子也不會管嬪妃家裡雞毛蒜皮的小事。
國家大事就夠他忙的了。
「姑娘你醒了。」
靈溪隨手一打帘子,就看到烏雪昭從床上起來。
靈月連忙把剛買的金線都拿進來,放進笸籮里。
主僕三人,繼續在房裡繡屏風。
室內一片安靜,外面的蟬十分聒噪。
靈月也靜不住了,一邊整理絲線,一邊問烏雪昭:「姑娘,奴婢大不敬地問您一句,沒嫁給忠勤伯府准世子,您傷心嗎?」
靈溪也看著烏雪昭。
烏雪昭一抬頭,兩雙純粹乾淨、飽含關心的眼睛,迫切地看著自己。
雖說她拒絕忠勤伯府的婚事,是因為與天子發生了肌膚之親,不能另嫁。
但忠勤伯府轉頭就答應娶烏婉瑩,不止是因為藍氏在她跟伯府庶子相看的那日從中作梗,致使她壓根沒見到伯府庶子,反而見到了中催|情|藥的桓崇郁。
還因為藍氏將她的痛處、也是短處,揭開給了陳家看。
外因加里因,這門婚事,終究成不了。
已既定的事情,她從來不會久留於心。
烏雪昭肌膚如雪,唇色嫣然,溫溫一笑,仿佛牡丹上的霜花消融後露出燦然的真容:「不傷心。」
靈月、靈溪幾乎被這份豁然的美,晃疼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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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
桓崇郁在書房裡面處理政務。
這兒同時也是他的寢宮。
房中朱紅的柱子上,雕著吟嘯翻騰的金龍,勢要吞吐天地。
柱上斜伸著龍形的燭台,凜凜龍目十分威嚴。
書房裡還有一把龍椅,雖說不比金鑾殿上的那把龍椅冰冷駭人,上頭雕著的飛龍也還是氣勢逼人。
龍柱側,燭台下。
桓崇郁坐在龍椅上,一身束腰的玄色長袍,姿態閒閒,眉目卻清清冷冷,一抬手,一垂眸,渾然散發出真龍的威儀。
儼然他才是乾清宮裡最引人注目的存在,輕而易舉壓住了所有的龍息。
叫人不敢直視。
桓崇郁身上的寒意,也壓下了年輕宮女們的遐思。
縱他姿容出眾,也無一人敢悄悄抬眸。
鄭喜在旁邊伺候著,茶水換了幾杯,不由得拿捏好聲調高低,小心提醒:「皇上,該歇著了。」
桓崇郁抬起眼眸,接過鄭喜遞過來的茶水。
內閣的人又遞來一疊摺子,等著桓崇郁落下硃批。
鄭喜將那摺子接了來,放在旁邊的桌上。
桓崇郁徐徐揭開茶蓋,呷了一口,吩咐鄭喜:「替朕看一看。」
鄭喜翻開頭一本摺子。
禮部呈上來的,他先瀏覽了一遍,說:「皇上,這些是禮部呈上來的,侯爵功勳之家請封的摺子。」
開國近兩百年以來,敕封的功勳侯爵不計其數。
越來越多的貴族食君祿,卻不忠君之事。
封爵過多,當然還有其他的諸多弊端。
幾代君王一直有意削減臣子的爵位。
可新帝登基需要籠絡人心,王侯功勳之家,都知道眼下是請封的絕好機會。
請封的摺子這會兒一股腦地遞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