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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喜打發了人在外面伺候, 他親自進來添蠟燭什麼的,一面兒輕手輕腳地做事, 一面兒說:「莊上遠,主子也是臨時起意過來散散心, 也怕姑娘路上折騰,就接了姑娘來王府裡頭。」
這周圍早清理過了,不走出去一條街, 都不怎麼瞧得見活人。
烏雪昭自己斟茶。
鄭喜連忙小跑過來,說:「奴婢來。」又關心地問:「恐怕奴婢接姑娘接的不是時候,不知姑娘用過晚膳沒有?」
這個時候, 皇上應該已經用過膳了。
她若不說實話,一會兒餓著的就是自己的肚子。
烏雪昭如實道:「只吃了幾口就出來了。」
鄭喜又笑:「可巧, 皇上也沒來得及吃,姑娘陪主子皇上一起用飯。」
順手就把茶遞了過去。
皇上也沒吃?
烏雪昭微點頭以示謝意, 接了茶, 捧在手裡, 不及喝下去,輕聲一問:「皇上怎麼也沒來得及吃?」
鄭喜道:「惱著了,吃不下。姑娘多寬寬皇上的心。」
烏雪昭倒是輕壓了下巴。
不過,心裡並不知道該怎麼寬帝王之心。
若說是身體不舒服,太醫的效力比她強。若說心裡不舒服,鄭喜比她強。
也不知,究竟怎麼就惱了。
鄭喜又怕烏雪昭餓著,還是著人先端了些點心上來,說:「府裡頭來不及做,就近在外頭買的,試過毒了,姑娘將就先吃吃。」
桌上是必馨齋的點心,色香味兒俱全。
烏家大節上,才會提前去排隊買回來。
從挑好鋪子到買好點心送進來,鄭喜著實費了心,可不是他嘴裡說的什麼將就吃吃。
雖是沾著天子的光,烏雪昭還是道:「您費心了。」
鄭喜熨帖地一笑。
難為他在這點小事上花費的功夫,烏雪昭都瞧了出來,客氣道:「沒費什麼心,姑娘喜歡吃就成。」
又暗想著,若是姑娘也能這麼感覺到皇上的心意,皇上可不就不惱了。
不過他若開口明明白白說穿,也就沒什麼意思。
烏雪昭不知鄭喜所想。
用象牙筷子夾了一顆夾心蜜棗吃,這蜜棗裡頭不知裹的什麼,外面香軟甜,裡面還有糯糯的肉味兒,是必馨齋的招牌甜點。
吃著吃著,心裡還是覺得不妥,她正放下了筷子,開口要問:「大人,皇上是為著……」為著什麼惱。
話沒說完,外頭傳來了腳步聲。
烏雪昭想說的也就都咽到了肚子裡。
桓崇郁走了進來,後面跟著盛福。
鄭喜先欠了身:「皇上。」
桓崇郁卻沒看他,一進來目光就落到烏雪昭身上,見她也要起,走過去淡聲道:「坐下。」
烏雪昭跟著桓崇郁一同坐下。
盛福也就過來稟了鄭喜:「飯菜才將好,隨時能送上來。」
皇上和烏姑娘只怕都餓得發躁了。
鄭喜喊徒弟叫人趕緊把菜都抬進來。
這廂宮人們布完菜,也就都退下了,連鄭喜也沒在跟前伺候,只在廊下候著。
烏雪昭和天子一塊兒同桌用膳。
烏家就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宮裡更嚴苛才是。
她便沒有發出丁點兒聲音。
席間,天子也不怎麼說話。
烏雪昭想起鄭喜說皇上最近正惱,想來定是為著什麼事,惱急了。臉上雖不顯怒意,但和之前幾次見面相比,似是要覺得氣氛冷肅了些。
在沉默中,烏雪昭略吃了一小碗,就放下了碗筷。
吃得多也長得多,這才夏天她就開始長肉了,貼秋膘的時候還不知道要怎麼長。
能少吃,她便少吃些。
桓崇郁才吃到一半,見她這就不吃了,開口問她:「不合胃口?」
烏雪昭搖頭,道:「菜餚很美味。」
桓崇郁捏著象牙筷,皺眉問:「那怎麼不吃了?」
烏雪昭擦了擦嘴,溫聲說:「臣女吃飽了。」
桓崇郁往她碗裡一瞧。
這才吃了多少,廊前鸚鵡都比她吃得多。
不過天還熱著,胃口不佳也實屬正常,何況她飯前又吃了些甜的。
桓崇郁胃口也一般,沒吃多大會兒,也放了碗筷,眼瞧著比平日裡吃得少些。
這會子已經不早,才吃的晚膳,若早早入睡,必然不克化。
鄭喜吩咐人收拾碗筷時,提醒道:「皇上,您和烏姑娘不如去園子裡消消食兒。淨房燒好水,還得會兒功夫。」
桓崇郁抬步去了,烏雪昭跟上。
鄭喜提著盛福送過來的一盞犀牛角燈,走在前面領路。
黑燈瞎火,什麼景色也看不著,蟬鳴蛙叫,聲聲不止,聒噪得很。
鄭喜瞧著前頭小山丘上的亭子,說:「皇上,烏姑娘,前去坐著歇歇吧!」
桓崇郁頷首。
烏雪昭跟在他身側,略落後他半步。
登小山丘的亭子,要上幾級台階。
桓崇郁踩上去一隻腳,轉了個身,展長臂要扶烏雪昭。
烏雪昭本來站得穩,偏巧越扶越不穩,手才搭上去,腳下略崴了下。
幸好桓崇郁眼疾手快,把她給抱住,才沒摔著。
鄭喜提了燈籠往下半步,把路照得更亮,驚心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烏雪昭站穩了身子,說:「不干公公的事,是我自己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