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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仇恨,怎麼能忘!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吐了口氣,再睜開眼時,已經變成平時的平靜。
清涼丸果然有奇效,那高熱來勢洶洶,竟也被壓下去了。
只是燒了一日,又沒吃飯,四肢仍是酸軟。
但馬冰還是撐著換了被褥,又去裡間燒水,簡單地沐浴,換了衣裳。
一身輕鬆。
手還有些抖,馬冰拿著手巾一點點擦頭,這才發現原來天都黑了。
外面竟還在下雨,細密的雨點擊打在窗紙上,噼啪作響。
睡了一日,有些悶,她過去開了一扇窗子,濕潤的涼風撲面而來。
她閉著眼狠狠吸了一口,一抬頭,就見院門口站著個人。
是謝鈺。
他大約也沒想到馬冰會忽然開窗,四目相對的瞬間,臉上短暫地出現了一點名為錯愕的情緒。
院子裡起了燈,昏黃的燭光隨風搖曳,在雨中照出一個個光圈,平添三分旖旎。
薔薇牆整個被澆透,甜膩的花香然若實質,細細密密貼在身上,令人頭暈目眩。
謝鈺撐著傘的手指緊了緊,抬步邁入藥園。
也不知他站了多久,袍子下擺都濕了,在燈光下呈現出海水般的深色。
「你,好些了?」謝鈺在距離窗邊兩三步遠的地方站住,成串的雨珠隔在他們之間,像分開兩個世界。
一整日了,雖然王衡一直說「好多了」「沒有大礙」,可不親眼見過,總不放心。
馬冰右手按在窗欞上,落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嗯。」
不應該讓他過來的,她想。
可是……她向來引以為傲的克制卻總在看見這個人的瞬間變得岌岌可危。
謝鈺忍不住又上前一步,擋住風,細細打量她的面色,「一日沒吃東西了,餓不餓?」
好像瘦了些,眼窩都深了似的。
馬冰才要往後退,沒想到他忽然說這個,下意識點頭,回神後又馬上搖頭。
「吃不下。」
確實餓,也確實吃不下。
一整天了,光藥就灌了三碗,現在一打嗝都是酸苦味,哪裡還有胃口吃東西。
謝鈺抿了抿唇,似乎有幾分懊惱。
他以前從未操心過什麼人,如今說起這些話,也有些生疏。
外人總說小侯爺才思敏捷,學富五車,可今時今日,竟連點像樣的話都說不出……
他從袖袋中摸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王太醫用藥素來極苦,你……吃些蜜煎。」
他記得她很愛吃甜,方才便鬼使神差去街上買了點蜜漬栗子。
他從未買過這樣的零嘴兒,當時挑花了眼,還是掌柜的說,姑娘們都愛吃這個,拿來送心上人,准沒錯兒。
心上人……多甜蜜的稱呼。
馬冰心中頓時泛起一股混雜著甜蜜和酸澀的情感。
這情感在她胸腔內不斷翻滾,沸騰,膨脹,呼之欲出。
可她不能。
她看了他一眼,抬手關窗。
「我現在……不愛吃了。」她定了定神,稍顯生疏地行了一禮,「還未謝過大人的藥,如此貴重,恐怕無以為報。」
剛堆砌起來的曖昧瞬間消散。
謝鈺的心一沉。
她以前從不這樣行禮的。
就好像……在面對一個陌生人一樣。
謝鈺才要說話,就見馬冰笑了笑,「大人公務繁忙,我已好了,大人可以不必再來。」
見面三分情,不見面……最好不過。
本來麼,自己就對外宣稱是個大夫的,大夫而已,何必非攙合著去學人家破案?
繞來繞去,反把自己繞進去。
這樣的話,這樣的笑,讓謝鈺恍惚覺得又回到數月前他們初見的那一日。
不,甚至比當日還多了幾分刻意的疏離。
窗子合上的瞬間,謝鈺的手突然按住窗框。
細密的雨滴順著手腕打濕袍袖,他恍若未覺,只微微垂著眼,直直看著她,「你可不可以……不要總是這樣拒我於千里之外?」
第84章 糖漬栗子
馬冰的心尖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捏了一把,生疼。
他是多麼驕傲的人啊,竟這樣低頭。
「大人說的什麼話,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謝鈺打斷了。
「裝傻逃避對你我沒有任何意義,」謝鈺的話徑直戳破她最後一層偽裝,「我不信你覺察不到我的心思。」
他再也不想放任她用相同的招數搪塞。
馬冰的心臟狂跳,熱血如潮水一遍遍沖刷著頭顱,讓她恍惚覺得高燒捲土重來,全身上下都不聽使喚。
她才要開口,卻聽謝鈺道:「你敢不敢看著我的眼睛說?」
馬冰的指尖微微顫抖。
她不敢。
她問心有愧。
她好像一個被逼上懸崖的可憐人,對方一定要一個答案。
她沒了退路。
可對方走到這一步,似乎也同樣可憐。
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覺得他們兩個都像雨夜中無處可去的流浪狗,分明都是驕傲的,可面對彼此時,又那樣卑微……
馬冰大半邊身體都藏在窗後,側著的臉被濃重的陰影籠罩,晦暗不明。
謝鈺看著她的長睫劇烈顫抖,分明已陷入劇烈的掙扎,他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