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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很好了,」那漢子喜不自勝,「多謝多謝,馬大夫這一手正骨之術當真神妙!」
馬冰爽快一擺手,「不客氣,誠惠二兩銀子。」
那漢子點頭不迭,急忙去掏錢袋,「不貴不貴,值得值得。」
這些年因為腰背痛,他幾乎大半個人都廢了,遭罪不說,也只能做點輕省的營生,俸祿自然也少了。
如今既然治好,日子必然會慢慢好起來,區區二兩銀子又算得了什麼?
默默圍觀的謝鈺:「……」
你是不是對二兩有什麼執念?
帶你回開封府,是讓你來這裡做生意的麼?
馬冰美滋滋收了銀子,頓覺幹勁十足,又對眾人道:「還有誰?」
咦,那不是世子爺?
她沒什麼誠意地對謝鈺頷首示意,然後視線就從他身上划過去了,不帶半點留戀。
謝鈺:「……」
我不值二兩麼?
眾衙役面面相覷,一時竟無人上前。
若說心動,自然是心動的,可方才同僚那一聲聲慘絕人寰的慘叫著實可怖,萬一自己忍不住,豈不是當眾丟人?
馬冰揚了揚眉毛,忽然似笑非笑道:「我打賭你們沒人敢上,也就只有方才那位好漢罷了。」
謝鈺的表情瞬間變得極其複雜。
這法子……你還真就馬上活學活用了?
有些法子之所以老套卻還屢試不爽,就是因為直戳人類內心深處的衝動,一點就炸。
果不其然,馬冰此言一出,現場頓時躁動起來。
打賭?
你說這個,兄弟們可就不幹了啊。
也不必馬冰再如何動員,當即一人闊步上前,將自己的胸膛拍得砰砰作響,傲然道:「上就上,還能按死我怎的?」
方才被按過的漢子沉默片刻,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是真的有那麼幾次以為自己會死。」
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看見死去多年的奶奶沖自己笑。
新的勇士:「……」
謝鈺看不下去了。
總覺得再這麼下去,開封府的臉面就要像外面剝落的牆皮一樣,刷拉拉掉光了。
他上前兩步,「馬姑娘,借一步說話。」
眾人見他開口,不便打擾,只得散了。
離開之前,毛遂自薦那衙役暗自鬆了口氣,兀自嘴硬,「你們都瞧見了,我是要上去給她按的……」
眾人便都笑道:「這有什麼?人就好端端站在那裡,你只管等大人與她說完話再去按也不遲,還能飛了怎地?」
「是極是極,只怕你到時候不敢去,空說大話而已。」
那人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狡辯道:「習武之人的事……能說不敢麼?」接著又是些好男兒、大丈夫之類聽不清的話,引得眾人鬨笑起來,路上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馬冰目送他們離去的樣子,活像在看一堆不翼而飛的銀錠子。
因此,她看向謝鈺的眼神中充滿了明晃晃的不善,「謝大人,該說的我都說了,能走了嗎?」
謝鈺不覺失笑,主動上前幫她收拾醫囊,「馬姑娘沒想過留在開封府麼?」
留下?馬冰一怔,這可是開封府哎!全國上下不知多少人擠破頭想來都來不了呢。
謝鈺將醫囊上沾染的塵土拍了拍才遞過去,「你依舊可外出義診,每月亦有固定俸祿可拿,不必風餐露宿四處奔波,姑娘以為如何?」
陽光落在他的眼底,波光粼粼,似溢滿了柔和的春水。
馬冰忽然有點不自在。
她順手接了醫囊,歪頭一想,眼前一亮,「那我照舊在外行醫,每日往這邊來一趟,兩不耽誤,豈不是好?」
還能賺兩份銀子呢,豈不美滋滋?
謝鈺:「……」
你想得還挺美!
馬冰自己也覺得不大可能,不由訕笑起來。
開封美則美矣,一應開銷確實數倍於別處,她雖不缺銀子,可若長期在外居住,只怕也禁不起消耗。
若果然在這裡謀個缺,房租和每日伙食都可省下,又有俸祿可拿。這一進一出,每月少說也能多出幾兩銀子。
況且謝鈺也說,並不妨礙自己外出和義診……
謝鈺也不催,就這麼安安靜靜等著,不消片刻便有了答案。
「也好。」馬冰痛快應下,「那日後就打擾啦。」
解決了老大難問題後,馬冰也不著急走了,「對了,徐大人的案子怎麼樣了?」
之前她不是開封府的人,不便詢問,現在問一下,不過分吧?
謝鈺不答反問,「馬姑娘覺得徐家父子為人如何?」
馬冰嘖了聲,停住不動了。
她發現他們兩個有個共同點,看似平和,實則謹慎,從不輕易被人帶著走。表現在言談上,就是一貫問的比答的多。
與人說話實在是一門了不起的學問,你一旦對別人有問必答,就意味著已經淪為弱勢,被人牽著鼻子走,落敗只是遲早的事。
馬冰將問題丟回去,「我一介弱女子的看法重要嗎?」
謝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拋開後半句不提,他對前面的「弱女子」著實不敢苟同。
一直到現在,他腦海中還迴蕩著那衙役的慘叫呢。
「重要。」謝鈺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