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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兒長長地哦了聲,不再多問,夾起一隻大餛飩咬下。
鮮美的湯汁微微燙,瞬間充斥了唇舌,牙齒縫兒里都是香。
美!
和面、調餡兒、包餛飩,忙活到現在,寅時都快過了。
馬冰又包了幾十個,正好將皮和餡兒用得乾乾淨淨。
那邊王衡早就吃美了,抱著大茶壺靠在躺椅上,有一下沒一下砸吧著嘴兒回味。
見她忙活,便道:「得了,那小子估計也快起了,你們小年輕碰頭吃飯去,回頭我來收拾。」
若在以往,馬冰也就應了,可今天,她沒有。
「不用,沒多少活兒。」她手下不停,很快將案板擦拭得乾乾淨淨,各樣用具都歸類。
看著馬冰提起大食盒離開,王衡對著茶壺嘴兒嘬了口,喃喃道:「這丫頭,今天是不是哪兒不對勁兒?」
謝鈺剛洗漱完畢,一推門,就見院中俏生生站著心愛的姑娘。
她笑吟吟提了提手中食盒,「一起吃早飯吧?」
謝鈺去接了食盒,「我去找你就好,怪冷的,路上又濕滑。」
不太對勁。
馬冰笑道:「以往總是你去找我,也該輪到我找你了。」
她看著院中梅花,「花期有限,多看幾眼總是好的。」
今天陽光很好,難得風也很輕柔,曬得身上暖洋洋。
如今謝鈺被停職,也不必外頭去,兩人用過飯,便搬了躺椅出來,在日頭底下曬著賞梅花。
梅花開得很好,燦爛的陽光從縫隙中漏下來,變成大快大塊的斑點。
「錚錚,」謝鈺拉著馬冰的手,「不管你想做什麼,一定要提前告訴我。」
這兩天的她太反常了。
馬冰笑著看他,沒說話。
「答應我。」謝鈺沒被她混過去。
她可能會撒謊,但只要答應過的事,就一定做得到。
馬冰卻罕見地帶了點哀求,輕聲道:「今天咱們不說這些不痛快的事,好不好?」
謝鈺幾乎從未見過她如此柔軟的眼神。
馬冰拉著他的手,抬頭看向高高的牆頭,那裡停著幾隻嘰嘰喳喳的小麻雀,蹦來蹦去,相互間梳理著羽毛。
樹枝上綴滿梅花,微風拂過,便輕輕晃動起來,地上樹影婆娑。
「看,多好的陽光,多美的花兒啊,」她說,「我有點累,想休息一下了。」
聽她這樣說,謝鈺縱然有千百個問題也問不出口了。
「好。」
這樣的天氣,屋外日頭底下反倒比屋裡暖和多了。
兩人閉著眼,十指交叉,什麼都不去看,什麼都不去想,唯有耳畔細微的空氣流動的聲音。
好安靜啊。
謝鈺感覺到久違的寧靜。
日光正好,烘得人昏昏欲睡。
他的身體仿佛在慢慢下沉,溫暖乾燥的空氣將他包裹,似兒時母親溫柔的懷抱,讓他懶怠動彈。
眼皮越來越沉,腦袋也暈暈的,好像隨時都能睡過去……不對!
謝鈺從小習武,對身體的控制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只曬了這么小會兒的日頭,絕不可能犯瞌睡。
「錚錚,」他努力睜開眼睛,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在一點點喪失對身體的控制,「別這樣。」
剛才的餛飩碗裡,下了藥。
馬冰側著身體,溫柔地注視著他,另一隻手輕輕摸上他的面頰,「不要怕,一點寧神的藥而已,你最近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覺。」
謝鈺嘗試著坐起來,奈何這藥效太猛,竟一點兒動彈不得。
他的視野漸漸模糊,眼皮一點點下墜,拉著對方手的胳膊止不住地往下垂。
「別這樣……」
他模模糊糊地說。
馬冰坐起來,微微用力,將手抽了出來。
指尖還殘留著他的溫度,但很快,就被風帶走了。
真不捨得啊。
但如果不這麼做,他一定會追上來。
馬冰定定地看著他的睡顏許久,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謝鈺,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你。
可我有不得不做的事。
離開小院時,馬冰迎面碰上元培。
「呦,二兩這麼早過來啦?」
馬冰很平靜地應了聲,「他前陣子累壞了,剛睡下,你們暫時不要進去打擾了。」
元培不疑有他,「確實,大人實在累慘了,也該好好歇一歇。對了,晌午一起吃飯啊,老霍請客!」
馬冰笑道:「不用了,我出去一趟,未必回得來。」
「這樣啊,」元培爽快道,「那也成,別誤了事兒,咱們改日再聚,來日方長嘛!」
馬冰微微垂眸,「是啊,來日方長。」
「對了,你們常用的金瘡藥和幾樣丸藥這幾天我做了一批出來,得空過去取吧。」
「好咧!」
得知謝鈺在休息,元培也不進去打擾,和馬冰一道折回去,又在下一個路口分道揚鑣。
馬冰站在原地看了他一會兒,又回頭注視謝鈺的小院良久,終於緩緩吐了口氣,邁開步子回藥園去了。
王衡不在,大約帶著徒弟們出診去了。
他如今雖然退了,但到底是前任太醫,外頭官宦人家也常下帖子請他去看病,很忙。
馬冰進屋一趟,拎著一個大包袱去了馬廄,稍後便騎著大黑馬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