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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這一劑猛藥紮下去,沒有遺憾的謝鈺走得乾脆利落。
皇帝:「……」
他氣得直打哆嗦,扭頭看向王中,罵道:「看見了嗎,啊?看見了嗎?這就是朕的好外甥!」
惹下爛攤子,頭也不回就走,連句關心的話都沒有!
你就不怕朕被你氣死嗎?
王中裝死。
皇帝用力拍打著御案,「都是給誰慣的!」
王中膽大包天地偷窺他一眼,又飛快地收回視線,眼觀鼻鼻觀心。
誰慣的……可不就是您唄。
過了會兒,滔天的怒意漸漸褪去,皇帝看著謝鈺離去的方向,竟又蹲下去,將剛被自己丟出去的摺子,一本一本撿了起來。
王中想幫忙,卻被他喝住。
「不許動,朕自己來。」
他一本本撿起,一本本重新翻看,果然見那摺子上鋪天蓋地的歌功頌德。
洋洋灑灑上千字,小心翼翼地試探和拍馬屁足足占了一大半,真正有用的正事不過寥寥數語。
他用力閉了下眼,謝鈺的話又迴蕩在耳邊:
「越來越少的人敢跟您說實話……」
說實話……
一時間,御書房內寂靜無聲,仿佛連人的呼吸都消失了。
良久,皇帝重新睜開眼睛,怒意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捲土重來的堅定。
「請世子回來。」
結果窗外立刻傳來一聲,「陛下,微臣在。」
皇帝:「……」
短暫的安靜過後,一摞摺子噼里啪啦砸在紙窗上,帝王的咆哮再次響起,「你給朕滾進來!」
看著還是面無表情杵在自己對面的大外甥,皇帝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過去一腳踢在他屁股上。
謝鈺:「……」
說好的動口不動手。
「反了你了!」皇帝氣呼呼道。
謝鈺:「……微臣不敢。」
「你敢得很!」皇帝瞪眼。
角落裡努力裝死的王中:世子爺,您當真謙虛了。
皇帝一個人生了一會兒悶氣,大約是新的痛苦壓倒舊的,他的頭痛症竟奇蹟般地消失了。
他沒好氣地扯下膏藥,原地踱了幾步,再開口時,已經迅速恢復了往日的波瀾不驚。
「朕現在沒有人手給你用。」
謝鈺眼前一亮,「微臣自己想辦法。」
皇帝轉過去看著他,「你要知道,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朕不可能輕易處置一位曾經的肱股之臣。」
不然,到時候寒的不僅僅是世家大族和老臣的心。
就連那些躊躇滿志的新人也會感到恐懼,恐懼不知什麼時候,他們就會被以莫須有的罪名抄家問斬。
這種事處理不好,是會動搖根基的。
這爺倆……看著就來氣!
謝鈺:「是,微臣這就去找證據。」
還不算太蠢。
皇帝才要習慣性點頭表示讚許,可馬上又想起來剛才受的閒氣,頓時沒了好臉色。
「還杵著做什麼?等朕留飯嗎?滾蛋!」
謝鈺麻溜兒滾了。
出了宮門,元培忙湊上來問:「大人,沒事吧?」
這次進去好久啊。
而且……怎麼屁股後面還有一隻大腳印?!
謝鈺翻身上馬,眼中瘋狂閃動著前所未有的亢奮。
他又回頭看了皇宮一眼,這才調轉馬頭,抖動韁繩,奮力疾馳起來。
「立刻讓高老六去江門酒樓見我!」
元培應了,馬上在下個路口與謝鈺分頭行動起來。
明面上不能查,沒關係。
灰色之所以存在,恰恰是因為有些人有些事既不能存在於黑,又不容於白,遊走於灰色地帶人的才最清楚!
第97章 煎茄盒
元培的動作很快,謝鈺趕去酒樓時,高老六已經在包間裡候著了。
他的絡腮鬍梳得整整齊齊,換了考究的衫子,甚至還擦了一點清爽的頭油,髮絲一根不亂。
看上去,簡直像個體面人了。
「大人。」他恭敬地彎下腰去行禮,眼底瘋狂閃動著雪亮的光。
做他們這行的,最怕跟衙門打交道,但也最渴望同衙門打交道。
他確信自己和手下的人這段時間來沒犯任何錯。
非但沒犯錯,甚至還將幾戶窮苦人家的借條撕了,以顯示他們確實做的是救苦救難的正經營生……
所以當元培找來時,他沒有一點擔憂,而是油然生出一種亢奮。
得知這次小侯爺只叫了自己,他驟然意識到,崛起的機會來了。
謝鈺不喜歡跟人繞彎子,坐下後便直接開門見山道:「我知道你手下不光有高利貸的生意,還有打著別人的幌子開的幾家青樓、戲園子、飯莊。甚至城外有個插著藍色旗子的碼頭,也是你的產業。」
高老六愣了下,然後笑得越發謙卑,「什麼都瞞不過小侯爺。」
「我要讓你去挖一個人的老底,辦不辦得到?」謝鈺輕輕擦著腰牌。
這一路走得急了些,染了不少塵土。
高老六不假思索地點頭,「辦得到。」
小侯爺一張口就說到這份兒上,證明他對自己的老底一清二楚,也明白這樣的產業和分布最擅長幹什麼:
打聽情報。
青樓、戲園子、酒樓飯莊,再加上客貨往來頻繁的碼頭,這些地方最容易讓人放鬆警惕,卻也最容易成為交流的首選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