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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一行人正在用飯,就聽外面一陣喧譁,似乎有人要硬闖。
還端著飯碗的元培、阿德等人本能地拔刀,將謝鈺護在後面,準備隨時突圍。
「誰?」
「何人擅闖,不知小侯爺在裡面麼!」
便聽一女郎喝道:「放肆,你可知我是誰?」
謝鈺飛快地蹙了蹙眉,又很快舒展開,放下飯碗,漱了漱口,「讓公主進來。」
不多時,門開了,一位身穿紫色華服的女郎昂首闊步走進來。
她的年紀比寧德長公主小些,也是很美的,但寧德長公主熱烈而張揚,像日光下怒放的牡丹,來人卻五官稍顯侷促,難免顯出幾分陰鬱和刻薄來。
她身後還跟著一名著四品文官官袍的男子,一副相勸又勸不動,既氣惱又無奈的模樣。
謝鈺上前行了一禮,「小姨,駙馬。」
來人正是壽陽公主及其駙馬申軒。
壽陽公主乃先帝最小的女兒,謝鈺兒時還曾帶他玩過幾回,那時他便喊對方小姨。
只是後來壽陽公主去往外地下嫁,謝鈺就再也沒見過她,只偶爾聽母親說過隻言片語,道這位小姨過得並不順心。
壽陽公主欣然受禮,申軒卻側身避開,只受半禮,「不敢不敢。」
壽陽公主聞言皺起眉頭,轉頭瞪了他一眼,十分怒其不爭的樣子。
申軒只當沒看見,繼續垂著頭,很是低眉順眼。
馬冰暗覺有趣。
僅一個照面,這對夫妻的地位便很清楚了。
只受不知道那申軒一直如此呢,還是僅在人前,或者說面對謝鈺做戲。
申軒,姓申,不過三十來歲便官居四品,可謂神速,除非天縱奇才,否則必出身世家。
若她沒記錯,魯東便有申氏望族,只不過當年站錯了隊,當今登基後地位權勢一落千丈。
一別多年,曾經的小小少年儼然已經成長為挺拔的青年,壽陽公主看著謝鈺,眼前不斷閃過曾經那些已經有些模糊的畫面,一時竟有些恍惚。
「多年不見,你也長大啦。」她抬手摸著面頰,語氣複雜地感慨道,「我還以為你會認不出我。」
也不知謝鈺是真的不懂女人心,還是單純懶得敷衍,竟非常誠實地說:「方才有人告知小姨在此,本想稍後沐浴了再去拜訪的。」
意思是:不是我認出你,而是提前有人告訴的。
或許,我真的已經認不出……
馬冰明顯看到壽陽公主的玉容都僵了一瞬。
有的人,可能天生就不太適合維護親情,比如說小侯爺。
人家親戚會面,外人在場不好,元培給大家使了個眼色,便紛紛從兩側貼牆根兒溜走。
駙馬申軒見謝鈺沒有生氣,暗自鬆了口氣,也跟著退出來。
他是公主的駙馬不假,謝鈺是公主的兒子沒錯,論理兒,他還勉強算得上謝鈺的長輩,但……
自家的公主比較過氣不是嗎?
一群兩撥人在院子裡面面相覷,一個是被迫跟著來的,一群是飯吃到一半被「攆」出來的,看彼此時都很尷尬。
馬冰忍不住偷偷打量起申軒來。
他容色平平,但大約出身世家大族,氣質溫潤十分出眾,是那種很難叫人反感的樣子。
已是四品大員的申軒沒有半點架子,先對元培等人賠了不是,還順便幫壽陽公主遮掩。
「對不住,公主思鄉心切,聽聞小侯爺在此,便忍不住先過來相認了。」
開封府眾人就都拱手還禮,跟著胡謅打哈哈。
思鄉心切?
不見得吧?
之前看謝鈺的反應,明顯跟這位小姨的關係並非多麼親近,而且壽陽公主方才進門那氣勢洶洶的樣子,知道的是小姨來見大外甥,不知道的,還以為上門砸場子的呢!
申軒側身邀請道:「親戚間經久未見,少不得要長久敘舊,幾位不如到我的院子裡坐坐,吃吃點心喝喝茶。」
元培等人哪裡敢跟他深交,紛紛將腦袋甩出殘影,「不了不了。」
申軒看著這一排撥浪鼓,也不惱,微微笑了下,拱手離去。
倒也瀟灑。
然後申軒一走,元培和馬冰他們對視一眼,便都躡手躡腳靠向牆根,開始光明正大地說小話。
馬冰是後來的,她先問:「壽陽公主和寧德長公主關係不好嗎?」
元培沖她豎了個大拇指,「行啊二兩,一問就問到點子上了。」
馬冰得意地甩了甩頭,「這不廢話麼!」
看壽陽公主的年紀,她下嫁時才多大?謝鈺才多大?誰難道還能跟個孩子記仇?
思來想去,也只可能是當初的公主姐妹不對付了。
月色如水,星空閃爍,蟲鳴唧唧,不遠處的草叢裡還有一閃一閃的螢火蟲,空氣中瀰漫著暖融融的花香……實在是個適合嚼舌根的好時節!
元培鬼鬼祟祟向四周看了看,示意馬冰湊近些,「本來不該我們說,但這事兒吧,也不是什麼秘密,你若回京四處打聽下,也能知道的差不多……」
但民間打聽出來的經過了無數人的臆想和加工,每位傳播者都根據自己的需要和理解加入許多狗血成分,真相早就扭曲到不知什麼樣兒。
估計兩位原主聽了,都認不出說的是自己,還不如元培口述。
「當年兩位都是公主,但寧德長公主備受寵愛,壽陽公主卻像個透明人……」元培啪一下扇在自己腮幫子上,挪開手,掌心赫然是一隻腸穿肚爛滿地血的大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