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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冰沖他笑了笑,拿起一塊豬油棗糕來吃。
廚子的烹飪手法有些粗糙,但用料紮實,一口下去便是滿滿豬油香和棗子的甜蜜,咀嚼間更有大塊大塊的紅棗肉,十分香甜。
開封府眾人與她相處多日,早已知曉她的剽悍,對此見怪不怪。
但東河縣衙眾人見她不久前還吐得昏天黑地,這會兒大家又在討論命案,更有仵作講述種種噁心跡象……她竟然還吃得下?!
果然如謝大人所言,「馬姑娘極其能幹」!
張仵作道:「卑職和馬姑娘已經盡力辨認,並繪製了形狀,別的地方還好說,唯獨脖頸和後腦兩處的淤青,十有八九是人為。」
「何以見得?」謝鈺問道。
「諸位大人請看,」張仵作指著那幾張圖樣道,「人若落水,因掙扎或磕碰,固然會出現許多淤青,但大多集中在軀幹、四肢和頭部,環繞脖頸的當真少之又少。而且這個形狀,當真有些像掐痕。」
他又指著另一張,「這是後腦的,若是磕碰所致,輕易不會有這麼大。除非……」
馬冰接道:「除非是有人從後面用力壓著他的頭。」
他殺?!
眾人都是一驚。
王少卿忙問:「敢問馬姑娘,有無可能是生前被擊打過?」
若真是他殺,他們兩縣多年未出過命案的平靜就要被打破了。
馬冰想了下,搖搖頭,「大約不太可能。」
誠然,後腦勺一帶是偷襲的首選,但如果真想偷襲,人們往往會率先選擇尖銳或沉重的物件,這些物件與傷處接觸的面積不會太大,而且大多會有明顯的破損傷口。
但死者的後腦卻十分平滑完整。
陳維也問:「是否是不慎墜下,後腦著地摔在石頭上?」
馬冰和張仵作一起搖頭,「若真是摔的,死者腦內必有瘀血,頭骨也會有相應的裂痕,方才我們已經剝開頭皮看過了。」
話音未落,室內眾人齊齊變色,喉頭滾動起來。
而要造成如此大面積的淤青,若非擊打,必要長時間按壓才行。
所以她和張仵作都猜測,極有可能是兇手將死者頭頸按入水中,怕他不死,堅持了許久,所以才會留下如此清晰的死後斑痕。
也就是說,死者身上的淤痕大致可以分為生前和死後兩類:
脖頸、四肢和軀幹上的,應該是生前所致;而後腦的那片,極有可能是死後繼續加力而成。
謝鈺讚賞地點點頭,「還有別的發現麼?」
「有!」馬冰擦了擦嘴上的點心渣子,「死者生前極有可能患有咳疾或心疾,而且更有可能是心疾。」
眾人又驚又喜,「何以見得?」
馬冰伸出自己的手比划起來,「因為我發現他的雙手十指末端遠比尋常人來的更加粗壯,而剖屍後也發現他的肺部和心臟腫大異常。肺部腫脹有可能是溺水所致,但心臟腫脹就很說明問題。」
謝鈺終於露出幾分喜色,「這倒是個很要緊的線索。」
馬冰點頭,又道:「雖然也有可能尚未病發,但死者日常生活中必然早已有了苗頭,只要一說,周圍的親朋好友也會留意的。」
眾人大喜,看向彼此時均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喜意。
果然是開封府的人才,辦事就是麻利。
來了才多久?竟又找出這許多線索!
「陳大人,王大人!」謝鈺道。
兩位縣令聞聲起身。
「即刻重新發布尋人通告,寫明身高體貌之餘,再加上這一條,務必在天亮之前貼遍兩縣內外大小街道!」
第58章 咸香椿煎蛋
東河縣什麼都好,就是……雞真的太多了!
連著兩日晝夜狂奔,謝鈺一行人已經疲憊到極致,五月十五中午抵達東河縣衙後又立刻參與斷案,直到入夜方歇,精力已然耗盡。
所有人回房後幾乎都是倒頭就睡,結果天不亮,就被此起彼伏的雞鳴聲吵醒。
初始馬冰還想掙扎一番,閉著眼就往被子裡鑽,結果沒一會兒就被熱起來。
當雞叫聲再次響起,她在炕上滾了幾滾,哼哼唧唧抓過枕頭在耳側對摺,但那些公雞大約吃得太好,叫聲極具穿透力,枕頭完全無法阻擋。
啊,可惡!她憤憤地捶打著炕頭,然後睡意全無。
帶著被吵醒的怨念晃晃悠悠出了門,馬冰一抬頭,就見其他屋子裡的同僚們也頂著滿頭亂髮鑽出來,如出一轍的兩眼無神、目光呆滯。
睡不夠真的太難了。
陳維將縣衙後面的一座小院子撥給他們住,謝鈺自己住正房,元培睡他隔壁的偏廳,馬冰是女子,不能與人同住,便單獨占據了西廂正中那一間。
剩下的阿德、莊鵬、張仵作等四人兩兩一間,分住東廂兩間屋子。
到底西廂有個姑娘,他們也不好意思去隔壁打擾。
眾人看著滿面疲憊的對方,甚至連話都懶得說,晃晃悠悠蹲在井邊洗漱。
過了會兒,正房吱呀一聲門響,穿戴整齊的謝鈺走出來。
眾人正往嘴巴里擦牙粉,見狀都目瞪口呆。
您什麼時候起來的?!
事實上,謝鈺半個時辰之前就醒了,還專門出去轉了一圈,這會兒已是沐浴完畢。
此行除了破案之外,他還想親眼看看兩河縣城治下的情況,看看兩位縣令是否如百姓們所言是個好官,看尋常百姓究竟是怎麼過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