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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封閉幽暗的環境特有的味道,例如地窖,或者……
她的目光越過重重疊疊的屋檐,最終落到開封府西北角,連通大牢的位置。
徐茂才,就關在那裡吧?
雖一夜未眠,但因早就過了時辰走了困,現在謝鈺也沒什麼睡意,便回房間沐浴更衣,預備直接去上值。
「謝大人?」有帳房的人來敲門,「哎呦,您在就好,這是本月的俸祿,勞您在這裡簽名用印,下官好去下一處。」
除了銀子外,京官的俸祿中還包括布匹和糧食,夏日的冰,冬日的炭,頗為繁瑣。
謝鈺不耐煩弄那些,且自有公主府和宮裡送好的來,便都折算成銀子。
謝鈺過去領了錢,那人才要走,他又想起來一件事,「對了,馬大夫的俸祿發了嗎?」
帳房的人搖頭,「都是按著官階高低來的,藥園的人屬吏員,都在後面呢。」
謝鈺就從自己錢袋裡拿出二兩一個的雪白纏絲錠子遞過去,「以後你每月都從我俸祿中取二兩添給她,只對她說是答應的雙份工,不必讓外人知道。」
「這……」來人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不敢多問,卻有些為難,「這可叫下官怎麼寫呢?」
官員若有皇命在身,倒是可以食雙俸,可吏員哪兒來的什麼雙俸!
「照舊寫就是,權當你替我辦事。」謝鈺淡淡道。
正主都這麼說了,又不費自己的銀子,來人略一遲疑,也就咬牙應了。
只是心裡難免偷偷嘀咕,這謝大人跟馬姑娘到底算怎麼回事?
第26章 枇杷糖
「這是哪裡來的?」
塗爻指著桌上那隻灰突突的小陶罐問。
「前頭馬大夫送來的,」丫頭脆生生回道,「說是自己做的枇杷糖,給夫人治咳嗽用的。」
因馬冰當日幫她們冒險上樹取披帛的事,大家都對她印象極佳。
「枇杷糖?」塗爻有點疑惑,拔開蓋子一瞧,裡面挨挨擠擠堆滿了拇指大小的油紙方塊,藏頭露腦怪可愛的。
果然有股淡淡的枇杷香。
「那孩子有心了,」趙夫人從裡面走出來,「知道我脾胃弱,怕喝了藥吃不下飯,還巴巴兒弄了這個來。」
馬冰將那些枇杷加了蜂蜜和陳皮熬成濃膏,稍微放涼後快刀切成小塊,再用略大一方的油紙片包起來,乾淨又好看,也不怕天熱融化。
活兒做得這樣齊整,少不得費工夫。
大熱天的,難為她守著火做這些。
塗爻眯著眼捻出一塊,才要打開,卻被趙夫人劈手奪回去,「你又不咳嗽,吃什麼!」
這是給我的。
塗爻:「……」
不是糖嘛,老夫老妻的,分一塊都不成?
旁邊的丫頭們就都抿嘴兒笑。
塗爻訕訕坐下,自己倒茶吃,「想姑娘了吧?」
他們育有兩兒一女,唯一的女兒三年前嫁了。
一句話說的趙夫人眼圈泛紅,「怎能不想,隔著這麼老遠呢。」
原本想著女兒嫁在江南,即便不是本地也不過五七日路程,想了還能時常見見。
怎料人算不如天算,塗爻又被調入京中出人開封府尹,這下好了,當真是千里之遙。
她嘆了口氣,「我就想著,雅兒若能像她一樣率性剛性兒,也不容易受委屈。」
說完,趙夫人自己竟又笑了,指著那陶罐道:「不過那孩子也只是面兒上強硬,內里是個軟肉小乖乖罷了。」
不然,也不會有這樣細膩的心思。
「女婿是你自己挑的,又是咱們看著長大的,」塗爻笑著搖頭,「有什麼不放心的。」
「你懂什麼!」誰知趙夫人忽然柳眉倒豎,生起氣來,「女子成親前和成親後是兩碼事,上有公婆,下有叔侄,又要應付世家往來,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營生,哪裡能像自家女孩兒似的愜意自在。」
她越說越煩,看塗爻也不耐起來,索性攆雞似的擺擺手,「罷了,你們男人粗心沒腸子的,說了也不懂,去去去,陪你那些公文玩去吧,莫在這裡礙我的眼。」
塗爻:「?!」
我說什麼了?
好心安慰人還有錯啦?
趙夫人無視他,施施然起身招呼丫頭,邊往外走邊道:「隨我去庫房挑幾匹料子,給她趕幾身新衣裳出來,趕明兒去看馬球時穿。可憐見的,小小年紀沒了爹娘,花一樣的年紀,卻打扮得灰突突的……」
留下一個塗爻,對著那陶罐乾瞪眼。
瞪了半日,塗大人像是下定什麼決心,飛快地從那罐子裡掏了幾粒枇杷糖袖起來,這才溜達達去了書房。
哼,偏要拿你的糖吃!
兩日後,趙夫人果然帶著馬冰去看馬球賽。
後者意外得了新衣裳,本就不好意思,便謝絕與她同坐馬車的邀請,騎馬護送。
天氣漸熱,坐車也悶,趙夫人便不勉強。
又見她穿了簇新的騎裝,威風凜凜英姿颯爽,也跟著歡喜起來。
「這倒也好,今兒是打馬球,你這樣的打扮,又騎著高頭大馬,倒也應景。」
馬冰見路上車馬行人比平時多了一倍不止,其中不乏似自己這般裝扮的,又大多呼啦啦往同一個方向去,便問:「這些都是去看比賽的麼?」
趙夫人笑著點頭,「正是呢。到時候你同我坐,莫要擠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