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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強出頭,慕笙是清白的還好,萬一,萬一他真的舞弊了呢?你可就要被視為同黨了!
那官員嗤笑道:「好個蹊蹺,偏是從他靴子裡搜出他的字跡,當真蹊蹺極了!」
「大人,還有!」
正說著,旁邊的小吏眼睛一亮,又把另一隻靴子遞了過來。
原來那靴底上,竟然還黏著一片!
那官員用木棍挑起,「好手段,若非翻看,還真要叫你逃過一劫了,來啊,帶走!」
為博好彩頭,但凡有條件的考生都會在這天穿戴新行頭,這紙片用飯粒黏在雪白的鞋底,因紙張本身與鞋底同色便很難察覺,走了幾步之後黏得更緊,又沾染灰塵,就更難發現了。
慕笙幾乎要瘋了,「我……」
他還想再喊幾句,誰知一時氣血上涌,竟兩眼一翻,直接昏死過去。
現場頓時亂作一團。
「立刻讓人把這裡圍起來!」
謝鈺一邊走,一邊吩咐霍平道。
霍平領命而去,果然帶禁軍將這一圈圍了個嚴嚴實實,遮住了外面圍觀百姓的視線。
眾百姓仍嫌不足,挨挨擠擠,拼命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看。
他們本是來看熱鬧蹭喜氣的,哪裡會想到竟出了這場大戲,不看個過癮怎麼夠本?
謝鈺皺眉,三步並兩步走到宮門口,見那幾個官吏有些手足無措,便立即分派起來,「你馬上將此事上報,你繼續帶人組織考生入宮,莫要誤了吉時。你們去找擔架和大夫來,此時塵埃未定,就這樣把人丟在宮門口成何體統!」
眾人一看是他,頓覺找到了主心骨,忙依言操辦起來。
其他的倒還好些,只是慕笙不夠格用太醫,而距離這裡最近的醫館也有兩條街,外面擠得人山人海,一時間哪裡尋得來?
被分派了任務的小吏頭大如斗,只好先向人群中大聲問起來,「可有大夫麼?」
話音剛落,便有一條手臂從黑壓壓的人頭中猛地刺出,「我是大夫!」
眾人大喜,忙分開人群,一抬眼,竟是個穿綠紗衫的漂亮姑娘,瞧著也不過十七、八歲年紀。
這?
別是胡說八道吧。
「她是大夫,」那邊謝鈺的聲音傳來,「帶她過來。」
馬冰便從人堆兒里扎出來,一路小跑去看病患。
方才她就在這裡,親眼目睹發生的一切,倒不用問前因後果。就見慕笙雙眼緊閉,呼吸聲十分粗重,好似拉風箱一般,兩隻手都掐得死死的,喉嚨中不斷發出「咯咯」的聲音,好像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馬冰看了一回,又拿了脈,沉實有力,心下就有了主意。
「這是急火攻心氣血上涌,以至氣機逆亂造成的氣閉證,」她語速飛快地說著,從腰間摸出針囊,「我先給他扎一針定神,若有安宮牛黃丸,吃一丸就好,不過稍後還需細細用藥調養,不然恐怕留下病根傷及根本。」
就見她素手一翻,指尖就多了一枚雪亮的銀針,不等人看清,銀針便顫巍巍立在慕笙臉上。
她一說完,謝鈺就問在場眾人,「誰有安宮牛黃丸?」
似這類成藥,多有人隨身攜帶,問了一圈之後,還真就尋出一丸。
黑乎乎的,龍眼大小,現在慕笙牙關緊閉難以咀嚼,謝鈺就叫人拿水化開給慕笙撬開嘴灌下。
灌了藥不久,慕笙突然咳咳幾聲吐了幾口涎水出來,果然悠悠轉醒了,只是目光仍有些呆滯。
謝鈺命人將他抬到陰涼處等候發落,這才有空問馬冰,「你怎麼在這裡?不是和王老義診去了麼?」
馬冰忙活一通,手上又是汗水又是藥水的,便也要了水洗手。
「嗨,都來看熱鬧了,竟沒人去看病,我同王老坐了一會兒,索性也收了攤子。」
她還沒見過殿試哩,就過來瞧熱鬧,王衡年紀大了,不耐吵鬧,先行回了開封府休息。
一個人拿著水囊洗手著實狼狽,半片袖子都被打濕了,又洗不乾淨。馬冰正手忙腳亂時,那邊謝鈺就接了水囊。
她怔了下,美滋滋道謝。
霍平瞅了她一眼,您還挺心安理得!
「霍平,」謝鈺突然出聲,「拿著我的腰牌,帶人去吏部將卷宗取了。」
已經耽擱夠久了。
霍平遲疑,「可您……」
他一走,世子爺身邊不就沒人了嗎?
馬冰抬頭道:「放心,我保護你家世子爺,算是報了這倒水之情!」
謝鈺眼底就淬了笑意。
一時洗完了手,馬冰忍不住看了不遠處的慕笙一眼,「謝大人,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謝鈺猜到她的意思,「殿試舞弊只是少,並非沒有。」
許多人可能覺得,既然都到了這一步,最不濟也是個進士出身,何必再冒這樣的風險呢?
其實則不然。
不說前三甲,就連進士和進士,也不一樣:
二甲是正兒八經的進士出身,三甲雖也被稱為進士,卻是賜的「同進士」,外人瞧著風光,可實際上總有點名不副實的意思,完全不能與前二者相提並論。
多這麼一個字,仕途前景便天差地別。
所以經常有舉子寧肯多等三年,也要混個二甲。
狀元、榜眼、探花為一甲,也稱三鼎甲,靠的是天賦和臨場發揮,作弊是不成的。但二甲三甲卻大有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