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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光是從他手裡過的各色消息,就不計其數。
而這些年,他也是憑這些消息在開封府站穩腳跟,曉得什麼官兒用什麼法子最好對付,知道什麼時候送什麼東西最熨帖……
他甚至還會在天災人禍時,主動去衙門捐款!
以至於連塗爻那麼斯文的人,都對放高利貸的高老六感官複雜。
謝鈺滿意地點了頭,「很好,田嵩,前任戶部尚書田嵩,還有他支撐著的田家,一個月,最多一個月,我希望知道他跟什麼人往來,名下有什麼產業,那些產業是什麼時候誰送給他的。」
貓有貓道,鼠有鼠道,有些事明面上不好查,或者說不能查,但私下卻能刨根究底。
田嵩是先帝在時重用的臣子,當今登基後雖落魄,好歹也算全身而退,可見隱藏的本事之高。
想搞垮他並非易事。
甚至若只搞垮田嵩,田家還在,他的門生黨羽仍在,不過治標不治本。
皇帝說現在沒有人手,真的嗎?
未必。
是因為皇帝在看著臣子,而臣子也在看著皇帝,但凡他稍有動作,外界就會有反應。
稍有不慎,一切前功盡棄。
謝鈺每說一句,高老六的眼睛就更亮一分,最後,裡面活像燒著兩團火苗。
他最喜歡看著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倒大霉。
或許自己得不到什麼實際的利益,但只要看著他們從雲端墜落,高老六就會感受到一種難以描述的快感。
能多吃三碗飯的那種程度。
最後,高老六站起來,簡直像條忠實的老狗一樣鄭重承諾,「若辦不到,小人提頭來見。」
官和商,天生對立,但偏偏誰也離不開誰。
高老六一直想找座穩固的靠山,但他又是個極其謹慎的人,從不肯輕易交底。
如今看來,機會到了。
有些人是天生的野心家,膽大包天到想去締造從龍之功,但高老六從不這樣想。
他一點兒都不願意摻和到什麼皇家紛爭中去,且不說斗到最後十不存一,即便成了,你知道的也太多了些。
賺的再多,地位再高,又如何?
有命賺,也得有命享受。
而小侯爺就很好。
他的出身和為人行事註定了這輩子都不會太落魄,而最後不管誰上位,他都必然會是舉足輕重的皇親和重臣。
而高老六,渴望成為他手裡的一把刀,一件工具。
沒有性命之憂,卻能屹立不倒,這很好。
回到開封府時,謝鈺忽然生出一點回家的感慨。
說到家……罷了,改日再回家吧。
聽舅舅的語氣,父親最近好像也蠻開心的。
熟門熟路來到藥園,謝鈺一抬頭,就見裡面擠滿了人。
霍平、莊鵬、阿德,王衡和兩個小徒弟,還有趙夫人和兩個丫頭,三兩個人一組,每一組眼前都放著一個巨大的木盆。
就是那種民間給孩童洗澡,或是洗全家衣裳的木盆。
木盆里堆滿了紫油油的大茄子!
謝鈺:「……」
這是在做什麼?
聽見腳步聲,正砰砰剁肉的馬冰抬頭笑,「回來啦?」
謝鈺一怔,心中頓時湧起奇異的感覺。
好像,好像兒時父親上朝歸來,母親迎他進門時的寒暄……
馬冰眼睜睜看著謝鈺的神色突然慌亂,也不知怎的,不敢與她對視,別開的耳尖微微泛起粉色。
也許是她看錯了。
畢竟小侯爺皮膚白,許是被日頭曬紅了也未可知。
謝鈺站在原地冷靜片刻,強行止住腦海中的瘋狂念頭,這才若無其事地上前,「這是在做什麼?」
馬冰好奇地瞥了他一眼,手下不停,還在砰砰砰。
「做茄子呀。」
之前在福雲寺時,覺得素齋挺好,可一回開封府,聞到街上酒樓飯莊小攤飄出來的濃郁肉香,她頓時醒悟:
還是肉好吃啊!
她的人生不能沒有肉!
正好如今茄子泛濫,新鮮又便宜,就買了許多。
謝鈺看著那些小山一樣偉岸的茄子,陷入沉默。
他不是沒吃過茄子,但從未見過誰家吃茄子是這樣的!
趙夫人雖然在,但實際並未下手,只是擎著扇子在一邊玩笑。
見狀搖著扇子笑道:「說是要炸茄盒。」
謝鈺茫然,「茄盒?」
趙夫人笑著點頭,「是一樣民間小吃,聽著倒不壞。」
「何止不壞!」元培去井邊洗了手,也加入了洗茄子的隊伍中,聞言立刻替煎茄盒正名,「簡直好吃極了!」
他過去,王衡順勢退出來,癱坐在一旁的大躺椅上捶著老腰。
不行了,真是不服老不行了。
才彎著腰洗了這麼會兒茄子,就要斷了似的。
除了剛因為年事已高被迫退場的王衡,一群男人們都在忙活,謝鈺遲疑了下,開始挽袖子。
馬冰看了眼,沒阻止。
人嘛,就該自食其力。
這麼多茄子,這麼多張嘴,光靠她自己得忙到猴年馬月去!
她又不是廚子!
「謝大人,」她喊道,「你幫忙切片吧。」
煎茄盒,首先需要將洗淨的茄子切片,是那種兩片連在一起的不薄不厚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