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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媛……還好吧?」
這話馬冰自己都覺得荒唐。
果然,孫夫人遲疑片刻,還是搖了搖頭,兩隻眼睛裡就滾下淚來,「上輩子欠了那孽障,這輩子還。」
馬冰也不好說什麼,只默默看著她傷心。
自打記事後,孫夫人幾乎從未在外人面前掉過淚,可如今……真是兒女都是債。
她用帕子抹抹眼角,又說了幾句歉意的話,細看馬冰神色,嘆道:「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我也不說那些光鮮的場面話,這幾日我想了頗多,原本打算若你也……罷了,如今看來,到底是那孽障糊塗,也就徹底死了這份心。」
馬冰揣度她的意思,不由震驚得目瞪口呆,又為這份母愛所深深震撼。
孫夫人的意思,無非是若兩個姑娘當真互有情意,她甚至願意說動袁高,允許女兒終生不嫁。
左右有家產有本事,哪怕日後與家人老死不相往來,總不至於餓死。
可她擔心的是女兒一廂情願,所以才狠下心來,豁出臉去,今日親自探探口風。
今日她看馬冰的神色,對女兒斷然沒有那個意思,也就徹底絕了念頭。
總不能為了女兒,強迫人家去做不願意做的事情。
「那丫頭都是給我們慣壞了,」孫夫人嘆道,「年紀又小,見識又淺,驟然見了你這樣出色的女孩子,或許把感激之情、姐妹之誼和那些個弄混了也說不定,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
可自己養的孩子自己清楚,孫夫人知道女兒年紀雖小,主意卻大,未必分不清。
馬冰本也沒生袁媛的氣,又見孫夫人如此卑微,更不會遷怒,便順著她的話安慰幾句。
「袁大人……知道麼?」
孫夫人搖頭,「男人到底粗心,還以為那孩子嬌氣,捨不得父母,不肯嫁人。況且察覺到她這樣嚇人的心思,我也不敢叫老爺知道。」
馬冰點頭,「確實。」
袁高也一把年紀了,又不是女人,未必能設身處地體諒,萬一氣出個好歹來,豈不是袁媛的罪過?
斷袖磨鏡之事雖不罕見,卻大多少不得台面,偶爾豁出去的,也不過風流軼事,袁高十有八九接受不了。
「那夫人打算以後怎麼辦呢?」馬冰問。
真是情愛也罷,弄混了也好,袁媛的情況絕不是拖個幾天就能好的,總要想個法子。
孫夫人道:「如今老爺只以為媛兒牛心左性,不愛嫁人,左右年紀還小,也不捨得硬逼。我便說動他,叫媛兒去外頭住幾年,或許時間久了,心思淡了,也就想開了。」
她有個妹妹,最是剛性兒,早年與妹夫和離,如今一個人帶著孩子過,正好就叫袁媛去那邊住幾年,對外就說想姨了,外人也說不出什麼來。
袁媛要走了?
馬冰一怔,緩緩點頭,「也好……」
該說的都說完了,孫夫人站起身來,又是一禮,情真意切道:「給您添麻煩了,也無顏再提什麼,只是唯有一句,少不得厚著臉皮說了。您若不願意,也無妨,只當今日沒聽到這話。」
「您說。」
孫夫人紅著眼眶,顫聲道:「那孩子縱有千般不是,待您的心是真的,縱然以後見不到,求您,求您千萬別惱她。」
慈母之心,如此令人動容。
一番話說得馬冰眼淚都下來了。
袁媛待自己如何,她自然感覺得到,而她待袁媛,又何嘗不是真心實意?
不過造化弄人,兩份情誼岔了方向,令人終生抱憾。
「什麼時候走?方便的話,我去送送。」
如無意外,或許這就是她們此生最後一次見面。
從此山高水闊,天各一方。
第82章 情分
「大人,不行啊,如今王河的那些鄰居躲我們都跟躲賊似的,老遠看了就關門……」阿德擦著身上的雨水,十分憋悶地說。
這幾天,開封府的人又去了幾波,反覆詢問,軟硬兼施,試圖找出新的突破口。
一開始王河的家人和鄰居們還算配合,但次數多了,也漸漸不耐煩起來。
「都說了沒見過沒見過,差爺,你們還要問幾遍呀?」
「又不是我家的漢子,大人,您問我也沒用吶!」
「嗨,依我說,死了就死了嘛,正好皆大歡喜,查什麼呢?」
「差爺們,你們一月才拿幾個錢兒?何苦來哉!」
有膽子大的,也有膽子小的,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將最初說的那些話車軲轆似的重複幾遍,然後就沒了新詞兒。
今天阿德去蹲了一日,本想找些年紀小的套個話,誰承想人家大老遠一看見外人就關門,防賊也沒這麼利索。
好不容易找到個落單的小少年,阿德狂喜,結果還沒靠近呢,那孩子便扯開嗓子哭嚎起來,尖利的聲音響徹寰宇:
「哇啊啊啊啊,有壞人啊啊啊!」
阿德:「……」
他簡直不想回憶自己如何在大雨滂沱中如何狼狽地一邊躲閃來自鄉親們的掃把、雞毛撣子、柴火棍兒,一邊聲嘶力竭地解釋自己真的是開封府的衙役。
雨紛紛,傷透我的心!
阿德悲苦萬分地說完,一抬頭,卻見謝鈺等人正面目扭曲,似乎在拼命壓抑某種情緒。
見他看過來,眾人紛紛別開臉,藉口低頭喝茶的喝茶,望天的望天,戳螞蟻窩的戳螞蟻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