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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女官便道:「壽陽公主,還不速速跪下接旨?」
壽陽公主牙關緊咬,到底是行了大禮。
然而卻無正經聖旨,不過一條口諭,十分隨意,只說一切聽寧德長公主吩咐。
壽陽公主粉面紫漲,又羞又氣,卻不得不對著寧德長公主磕頭,「領旨。」
寧德長公主毫不客氣地占了她方才坐的主位,開門見山道:「駙馬申軒之事,想必你已知曉,皇兄讓我來問,你是否願意指認他。」
壽陽公主放棄跟她打嘴仗,裝沒聽到的,一言不發。
寧德長公主打量她一會兒,搖頭,「出嫁前蠢,沒想到嫁人之後,更蠢。」
三言兩語便挑的壽陽公主心頭火起,「若只想來耀武揚威,索性殺了我便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寧德長公主帶著幾分驚訝看她,「你是否太拿自己當個人物了?」
跟你耀武揚威,我能有什麼好處?
還不如看一場馬球來得快樂。
比輸給對手更令人崩潰的莫過於到頭來才發現,所謂的對手,根本從一開始就沒拿你當對手。
現在壽陽公主就是這種心情。
寧德長公主緩緩道:「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順眼,只是我總覺得莫名其妙,我從未害過你,反倒是你們兄妹二人屢屢找我麻煩。都說成王敗寇,願賭服輸,皇兄登基後,也未曾趕盡殺絕,你們哪兒來那麼大怨氣?」
一個半輩子想不開,把自己氣到病危;
一個莫名捏了假想敵,在魯東怨念滔天……
簡直荒唐!
「若非你,父皇就不會看不見我;若非你們,他就不會逼我下嫁……」追憶往昔,壽陽公主氣得聲音打顫。
寧德長公主沒急著解釋,或者根本不屑於解釋。
她只是靜靜看著,等對方宣洩完畢,才輕飄飄問了句,「你捫心自問,真的是這樣麼?」
這話像一支利箭,穩准狠地刺入壽陽公主心窩,讓她面上血色盡褪。
真的是這樣嗎?
寧德長公主緩緩道:「天家無父子,皇子不罕見,公主更不值錢。
你太驕傲,也太傻,總覺得父母生來就該疼愛兒女,可我告訴你,哪兒有那麼多【應該】【不應該】。
男人不比女人十月懷胎,在這皇室之中,或許我們也不過父皇一時興起所致,多一個少一個,又有什麼分別?
所謂的親情也是一筆買賣,你投入多少,才敢奢望回報多少……」
世人都說先帝在世時最疼愛的便是寧德長公主,可大多數人卻都如壽陽公主一般,只在意結果,刻意忽略過程。
就連一母同胞的親哥哥可能也想像不出,她曾為了這份所謂的「獨寵」,付出了多少。
因為她是個公主,天生比皇子矮一頭,在父皇眼中,也不過是可以隨意丟出去拉攏外人的工具罷了。
公主,不過是小貓小狗。
不,再皇室需要聯姻之前,不被記住的公主甚至連小貓小狗都不如。
於是寧德長公主就花了好久好久,先讓自己成為小貓小狗,然後才試著做人。
這個方法雖然難了些,但效果斐然。
可惜,世上絕大多數人都不明白這個道理。
「別說了,你不要再說了!」壽陽公主捂著耳朵大喊道,「我不會相信的!」
真的不相信嗎?
不信的話,就不會不敢聽了。
寧德長公主看著她,忽然有點憐憫。
有憐憫,但不多。
壽陽公主不明白麼?
或許吧,也或許她明白,只是太傻,生在皇家還渴望親情,簡直愚不可及。
人生來就不該抱太多期待,不期待,就不會失望。
不失望,就不會像壽陽公主一樣,到死都不敢也不願恨先帝,只將求而不得的怨念轉嫁到別人身上。
這個道理她不明白嗎?
未必。
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壽陽公主給自己編了個夢,夢裡有慈愛的父親,只不過那父親受了別人蠱惑,所以才不疼愛她。
這麼多年來,從未有人像寧德長公主這般,如此直白地撕下最後一層遮羞布。
寧德長公主看著癱軟在地的壽陽公主,搖頭嘆息,「你真蠢。」
說到底,還是蠢。
蠢在她生在皇家還渴望親情,甚至覺得皇帝會是個好父親。
看著淚流滿面的壽陽公主,寧德長公主面不改色抓住她的胳膊,硬生生將她的手從耳邊扯開,幾乎將她整個人從地上吊起來。
「傻妹妹,現在,夢醒了。」
壽陽公主渾身一僵,繼而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
這一聲好像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吼完,整個人就像被抽了筋骨一樣,軟趴趴跌了下去。
寧德長公主面無表情看著她,「將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是天下最不可靠的事情,你若迷途知返,我會向皇兄進言,保住你的體面。」
親生父親尚且不可靠,你又怎麼可能從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男人身上得到渴求的溫暖?
第104章 笑話
寧德長公主斜倚在主位上,單手撐著雪腮,將另一隻手舉到眼前,打量昨晚剛染好的指甲。
看著癱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壽陽公主,她好奇道:
「他真有那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