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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一個人能跟王八比命長,必然有其過人之處,比如說:少管閒事,少說屁話。
而賢親王顯然將這一點發揮到新高度:
不光閒事不管,他甚至連宗正寺的正事都不大想管,能不開口就不開口。
人嘛,一輩子富貴,活到這歲數夠本兒啦,還折騰個什麼勁!
時間一長,外頭的人都叫他「閒親王」。
真就整個朝廷內外,沒有一個官員比他更清閒。
朕在這裡勞心勞力,你竟然公然睡大覺?!
也不知真睡假睡……
皇帝捏了捏眉心,心中暗罵一句老狐狸,對王中使了個眼色。
王中忙走下來,去賢親王身邊低低喚了幾句,又拍拍他的胳膊,「賢親王?賢親王?」
「嗯,啊?!」鬚髮皆白卻面龐紅潤的賢親王眼睛都沒睜開的,就已熟練地高舉笏板,大聲道,「陛下聖明!」
皇帝:「……」
眾朝臣:「……」
王中忍笑,低聲道:「王爺,陛下問您話呢。」
「微臣老啦,精神不濟,陛下恕罪。」賢親王非常熟練地請罪後,又更熟練且坦然地反問:「什麼話?」
皇帝不想說話。
王中就把剛才的事簡單講了遍。
賢親王長長地哦了聲,心道本王都快死的人了,下頭的崽子們就不能消停些?
老頭兒耷拉著眼皮想了許久,久到大家又開始擔心他是不是睡過去時,才慢吞吞開口:
「陛下,老臣以為,此事干係甚大,又涉及人命,儼然犯了國法,若只以家法論,未免有失公允,故而宗正寺不敢接,理應避嫌。」
皇帝哦了聲,「那依您之見呢?」
賢親王慢吞吞轉過身去,一雙明顯下垂的老眼開始在眾朝臣身上掃射。
良久,才聽他道:「按律,應由刑部主審。」
刑部尚書:「……」
我代表整個衙門謝謝你啊!
賢親王向來語速極慢,今天邊想邊說,更慢。
且秋日乾燥,昨兒得了消息後,老頭兒連夜上火,就有點咯痰,一張嘴活像鐵杴劃拉石板磚,聽得人牙磣。
等他終於說完,皇帝先就鬆了口氣,抖著雞皮疙瘩對刑部尚書道:「愛卿以為如何?」
刑部尚書心道,不如何!
秋意漸濃,大家都忙著上火,眼見著便是皇家內部爭鬥,賢親王那老貨都不想接這燙手山芋,憑什麼讓我們刑部來?!
他立刻大聲說:「陛下,臣以為不妥。雖然發現了屍體,但一來並無證據表明就是肅親王所為,二來肅親王府中並無擔任實職之人,按大祿律法,該由案發當地官府決斷。」
案發當地官府長官塗爻:「……」
他對此毫不意外。
皇帝輕輕點了點龍椅,「嗯,愛卿言之有理。」
他又看向賢親王,發現對方正摳眼屎。
皇帝:「……」
短暫的沉默過後,皇帝親自拍板,「既如此,肅親王一案由開封府主審,宗正寺從旁協助!如有需要,刑部全力配合,不得推脫!」
賢親王:「……」
刑部尚書:「……」
行吧,那就大家一塊兒死。
話雖如此,但常言道,三個和尚沒水喝,一人參與的部門多了,往往最後出力的有且只有一家。
放在本案來看,名義上是三家會審,實則宗正寺和刑部完全可以打著「協助」的名義不管。
而主動捅婁子的開封府肯定也不想有人在旁邊束手束腳,如此,大家都方便。
消息傳回開封府時,馬冰正帶著謝鈺剝蒜。
她問對方,「這次你不用迴避?」
謝鈺面不改色,「我與肅親王無冤無仇,不必。」
再說了,放眼望去整座開封城,一條街上走的十個人里恨不得有七個是皇親國戚,若次次都迴避,迴避得過來嗎?
馬冰對他的「無冤無仇」深表懷疑,但轉念一想,又高興起來。
「小黃還沒有消息?」
謝鈺搖頭,顯然也有些擔心,「只是有人見他好像出了城,之後就像失蹤了一樣,音訊全無。」
而最後一次有人見到他,也已經是五天之前的事情了。
五天,能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出城?」馬冰搗蒜的手一頓,「他出城做什麼?」
城外有什麼?
還是什麼人引他出去的?
「應該是發現了重要的線索。」謝鈺拍拍手上的蒜皮,「高老六掌控的產業很多,小黃出城之前,曾經過一家茶館,若他遇到危險或是什麼可疑人物引誘,他完全有時間留下訊號,哪怕一個眼神也行。」
但沒有。
什麼都沒有。
馬冰微微鬆了口氣,「那這至少說明當時小黃的處境足夠安全,至少他覺得不需要外援就能應付得來。」
謝鈺嗯了聲。
但已經過去了五天,足夠改變任何一個局面。
這五天期間,小黃究竟去了哪裡,又遭遇了什麼,發現了什麼?
是他已經身處險境,無法傳遞消息,還是……
高老六最近也撒出去不少人,小黃最後的行蹤就是他們發現的。
城外有什麼呢?
那可太多了。
各地富商一年不住一次的豪宅,各路皇親國戚或許終生都不會踏足的田莊、別院,隨便一處都能輕鬆裝下千八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