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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東拉西扯說了半日話,天色微明才往回走。
在藥院門口分別時,謝鈺以自身經驗傳授說:「若是心裡不痛快,不如找點事情忙。」
忙起來,也就顧不上想了。
馬冰聽了,若有所思。
次日一早,阿德進來傳話,「大人,才剛卑職出門,聽門口的衙役說起一件怪事……」
原來這幾日每天早上都有個小孩兒跑到衙門口來,也不說話,也不往裡闖,就在路邊站著,似乎想找誰又不敢開口的樣子。
原本大家以為只是孩童頑皮好奇,並不理會,可他一連三天都來,便有衙役上了心。
昨兒那孩子又來,衙役便上去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小孩兒,來報案麼?」
誰知那小孩兒竟真的點了頭。
衙役還要再問,他卻不肯再說,逼得急了,竟拔腿跑了。
本以為跑了再難遇上,誰承想,今兒一大早,他又來了!
這次衙役不敢輕易上前,怕真有什麼事兒,再給把線索嚇跑了,正好遇見出門的阿德,就讓他趕緊回去稟報。
謝鈺聽罷,面上泛起喜色。
真是瞌睡遇到枕頭,才想給她找點事做,這不就來了麼?
「去喊馬姑娘!」
然而阿德卻茫然道:「馬姑娘不是剛出去了麼?」
謝鈺的腳步一頓,心頭忽然升起一點不妙的預感,「去哪兒了?」
阿德撓頭,「她說閒得難受,所以逛窯子去了。」
謝鈺:「……」
讓你忙起來,是忙這個的麼?!
第68章 小孩兒
「甚少見你這樣愁眉苦臉的,」張抱月斜倚著窗框,搖著扇子道,「倒是稀罕。」
對面的馬冰果然愁眉苦臉,一聲接一聲嘆氣,活像一隻漏氣的老風箱。
在張抱月面前,她倒是不必偽裝的。
蒲草端了茶上來,見狀笑道:「嘻嘻,一定是為情所困!」
她打小就被賣人青樓,見識有限,所見所知皆不過一個「情」字,故而有此一說。
哪成想歪打正著,就聽馬冰又抱頭嘆了一聲。
張抱月手裡的扇子一頓,詫異道:「果然如此?」
還真讓蒲草說著了?
蒲草拍手笑道:「看吧,我才不傻!」
平時張抱月總笑她「小傻子」,小姑娘還不服氣呢。
張抱月拿指頭戳她,又欠身要去倒茶,一看,怔了下,「怎麼把這茶弄來了?」
這可是鴇母私藏的好茶,十分名貴,以往都是只給那些貴客用的,她們也只配聞聞味罷了。
蒲草道:「媽媽說了,馬大夫便是貴客,叫姐姐今兒不必忙著接客,只管好生伺候著便罷。」
張抱月嗤笑一聲,眼中閃過不屑,看向馬冰時,卻又換上溫柔的戲謔,「聽聽,如今連媽媽都拿你當寶兒。今兒倒是沾了你的光,也叫我們嘗嘗這上千銀子一兩的茶,到底什麼味兒。」
莫說鴇母,便是整個百花樓上下的姑娘們,也少有不喜歡她的。
都是陷在泥潭裡的爛泥豬狗,可偏偏就有個傻姑娘將她們當個人,當個正正經經的人……
「你就別擠兌我了。」馬冰無奈道,又讓蒲草上前,把了脈,細細看她氣色,「嗯,胖了些,高了些,不過還是有些弱。記住,不管遇見什麼事兒,你們都得多吃飯,吃了飯才有力氣。」
有了力氣,以後才能跑得快,跑得遠,叫人追不上。
蒲草用力點頭,小聲道:「記住了,如今不光我多吃,還壓著姐姐多吃呢!」
她底子太差,根本支撐不住長期奔波,所以還得養。
等熬過盛夏,天氣涼快下來,估計也就差不多了。
那時候再跑……有沒有地利不知道,但至少有天時人和!
張抱月正扶在窗口看街景,聞言無奈道:「快別提這個。」
人家都苦夏,食欲不振,偏她每頓還要多吃半碗,連鴇母都驚動了,生怕是被哪個嫖客傷了心,要化悲憤為食慾……
馬冰就笑。
「回頭……」她頓了頓,到底沒說回頭怎樣,「不管成與不成,我都會把文書提前放在咱們約好的地方,到時候你們拿著就走。」
之所以現在不給,倒不是怕張抱月和蒲草跑了。
一來眼下兩人都弱,尤其是蒲草,日常走一段都要喘,更別提跑了,必須再將養一段日子。
二來青樓里管得嚴,隔三差五鴇母就會命人搜查窯姐兒們的屋子,生怕她們私藏。萬一提前給了文書,指定給搜出來,到時候大家一起完蛋!
張抱月和蒲草都沉默下來。
良久,才聽張抱月道:「你……且小心些吧。」
她不了解對方的過去,勸不住,也自知沒資格勸,但總覺得這樣一個好姑娘,不該有個壞結果。
若來日大家都得了自由,還能在遠方重聚,該是多麼美妙呀!
下頭來了個賣風車的小販,推著車子邊走邊叫賣。
那獨輪車上面扎著高高的竹架,兩側插滿五顏六色的風車,風一吹,風車便都變成一個個鮮艷的圓環,刷拉拉轉起來。
分明不過是一張彩紙和一點漿糊糊成的,可這樣瞧著,竟美得像極了一段綺夢。
張抱月看得有趣,打發人將那些風車都買了來,統共也不過百十個大錢罷了。
稍後百花樓的夥計幫著扛上來,鴇母竟也跟著來了,進門就絮叨:「我的姐兒,你弄這麼些個破爛兒來作甚,當不得吃,當不得穿的,又這樣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