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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們抖動的肩膀,臉上頂著幾道抓痕的阿德終於爆發,「你們竟然還笑?!」
「噗哈哈哈哈!」
元培帶頭笑出聲,抓著門框的身體麵條似的滑落下來,笑得直不起腰。
謝鈺攥著拳頭抵在唇邊笑了幾聲,到底覺得不厚道,又努力將嘴角壓下去,「辛苦,這幾日你先歇著,不必再去。」
阿德往元培的屁股上狠狠踢了兩腳,哼了聲,這才坐回去。
「大人,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霍平瓮聲瓮氣道。
謝鈺站起身,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幕道:「嗯,先停幾日。」
雨連著下了兩天了,不見日頭,屋裡屋外都泛出潮氣,衣服穿上沒一會兒就貼在皮膚上,潮乎乎的不舒坦。
這幾天紅臉白臉都唱遍了,白石鎮的人仍不肯鬆口,再這麼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窗下一株月季是今年剛移栽的,枝葉還很纖細,耐不住這樣晝夜無休的澆灌,挑著大花苞的枝條有些蔫嗒嗒的。
謝鈺將手伸出窗外,把那枝條挪到旁邊的老花杆上,「對了,王河的家人有說要來收斂屍骨麼?」
阿德搖頭,「那家人的嫌棄是真的一點兒不遮掩,我不說,他們就沒問過。」
今天一大早,他就去了王河家,說起收斂屍骨的事。
那家人簡直一點破綻都沒有,或者說,其實他們全身都是破綻,奈何衙門沒證據。
他們的反應實在太平靜了些。
說句不中聽的,就是誰家養的雞死了,也會比王河的家人激動些。
「那孽子不配入王家祖墳,」面容慈祥的王老爺子說這話的時候,冷漠至極,「也不必勞煩衙門看守,直接丟去野墳場就是了。」
這話說的,阿德都沒法接了。
而王老太太和王香也是一臉平靜。
或許對他們來說,死的不過是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還不如一開始就沒有過。
半晌,阿德才說:「那得簽個文書,不然日後不好說。你們確定不再看最後一眼?」
一家人都搖頭。
王老爺子道:「看了,難不成還能從小重新教導?子不教,父之過,」他重重嘆了口氣,竟對兒媳說,「那孽障成了那般模樣,都是我的過錯,來日我百年之後,也不許入祖墳。」
這話說得極重,惹得婆媳倆都低低抽噎起來。
人家都說到這份兒上,阿德也不禁肅然起敬,更沒法兒待了。
走的時候,他想起來一件事,「對了,王河被發現的時候,只剩一副骨架了。」
「他們作何反應?」謝鈺動作一頓。
雨珠順著房檐擊打著他的手背,水花凌凌,似打在白玉上。
「很驚訝,」阿德又回憶了下,再次肯定道,「非常驚訝。」
驚訝……
他們對王河的死早有準備,卻對這樣的死法驚訝,可見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也就是說,若埋屍人真的是他們,王河入土後被老鼠啃光的事情,並非本意。
謝鈺起身,甩手,一串水珠便順著他的手背飛了出去。
這算什麼?
連老天都在幫他們,天時,地利,人和嗎?
天意如此?
有個新來的衙役意圖表現自己,見狀便大咧咧道:「大人,不如讓卑職去捉幾個人來,也不必同他們客氣,幾個板子下去,還有不招的?」
話音未落,卻見元培等人齊刷刷望過來。
「混帳!」霍平喝道。
他雖生得威猛,素日待兄弟們卻極和氣,此時驟然爆發,凶性撲面而來,那衙役的冷汗瞬間涔涔而下。
就連平時最喜歡與人玩笑的元培也沒了笑意,冷冷道:「你有證據麼?」
那衙役已然感覺不妙,卻還是本能地搖頭,「沒,沒有。」
「那還不滾?」元培驟然變臉。
按照律法,衙門確實有用刑的權力,但前提是「證據確鑿」,而嫌犯卻「拒不認罪」。
如今衙門連點像樣的證據都拿不出來,動什麼刑?對誰動刑?!
若人人如此,破案途中稍有滯澀就動刑,天下還不亂了套!
那衙役頓時嚇得屁滾尿流,縮著脖子跑出去了。
謝鈺皺眉,「這便是個酷吏的苗子,告訴外頭的人,明兒就不用他來了。」
眾人應了。
有個穿著灰色短打的青年自廊下而來,卻是有些面生。
謝鈺見了,對元培等人道:「散了吧。」
眾人齊聲應了,出門與那青年頷首示意,從連廊另一邊去了。
「大人。」等他們走了,那青年才進來。
謝鈺點點頭,「說吧。」
那青年便道:「付文山六月初九要出門為老友做生日,預計三日後回。六月十二是胡青的老師的重孫百日,他已經叫人在家裡準備,看樣子是要親自去的……六月十六,田嵩要往城郊福雲寺去,聽高僧講經說法。」
正踱步的謝鈺腳下一頓。
六月十六,田嵩去福雲寺?
趙夫人也要在那天去那裡,她還說要帶馬姑娘去。
會是單純的巧合嗎?
經歷了這麼多,謝鈺已經不信「巧合」二字了。
自從得了皇帝許可後,謝鈺便翻看了許多塵封的卷宗文檔,最終將懷疑的名單縮減到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