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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冰麻溜兒抓著她的胳膊套上袖子,又飛快地系好衣帶,「我可是會功夫的,身體好得很!以前冬天還洗雪澡呢,這點風算什麼!」
張寶珠被她說的話引去注意,「雪澡?雪也能洗澡麼?」
「當然能,」馬冰順勢講起來,「你去過西北嗎?那邊雨水不多,冬日風雪又極大,一下起來鋪天蓋地……」
很快,張寶珠就聽得入了神,連後怕都忘了。
那邊謝鈺剛安排完,一轉頭,就見馬冰正只穿著中衣手舞足蹈地跟張寶珠講故事,後者穿著她的衣服,聽得目不轉睛,若不去看腫成兩條縫的眼睛,哪裡像剛經過劫難的?
馬冰正說得起勁,忽然聽到腦後勁風襲來,本能地反手一爪。
「嗯?」手感柔軟,是件繡著松柏暗紋的青色披風。
好像……不久前還披在謝鈺身上來著。
一抬頭,謝鈺已經走到遠處繼續分派任務去了。
馬冰還懵著,張寶珠就小聲道:「我,我覺得那位大人是想讓您披上。」
馬冰一怔,又看了謝鈺一眼,最後低頭看著那件披風,沒說話。
披風的材質極佳,入手細膩,光潔如水,在昏暗的月色下幽幽發亮。
時人愛薰香,馬冰不止一次聞到過謝鈺身上飄來的淡淡的,猶如雪後松柏般清冽的味道。
而此時,這味道就被抓在手中,與披風上的松柏繡紋相得益彰。
天快亮了,披風上殘存的溫度迅速被涼風帶走。
很快,又染上另一個人的體溫。
稍後,馬冰安撫好張寶珠,謝鈺才下令啟程。
當遠處刻著「開封府」三個大字的石方映入眼帘時,日頭都升起來老高。
城郊的荒涼和激烈都被一行人甩在身後,漸行漸遠,在前方迎接他們的,則是嶄新一天的熱鬧和人氣。
張寶珠不會騎馬,又暫時無法接受男人幫助,便由馬冰帶她共騎。此時她半靠在馬冰懷中,望著眼前熱熱鬧鬧的古城,忽然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不過短短几日,不過短短几十里,她卻覺得跟做夢似的。
是個不堪回首的噩夢。
「哭完了,就過去啦!」馬冰從後面拍拍她的手,「遇難成祥,你以後會很好的。」
張寶珠沖她感激一笑。
馬冰從腰間掏出一顆烏溜溜蒙著白色糖霜的梅子,「一夜沒睡,是不是又噁心又餓?」
張寶珠猶豫一下,捻過來放入口中,濃郁的薄荷香裹挾著酸甜梅子味瞬間充斥了口腔。
好清爽!
果然連胸口的煩悶噁心都壓下去不少。
見她愛吃,馬冰自己也吃了一顆,將剩下的都塞到她手裡,「裡面加了幾樣藥材,正是夏日止吐定神的。」
張寶珠又道謝,抬眼看她,小聲問道:「大人,不知我爹娘急得怎麼樣了?」
父母年事已高,可千萬別出什麼事才好。
「呃,」馬冰猶豫了下,想著肯定瞞不過去,就儘量委婉道,「倒是沒有大礙,不過因一系列誤會,你家人和李家鬧了一場,你爹媽倒沒什麼事,只是你那小弟弟被李滿田打了。不過你別著急,不嚴重,養幾天就好了。」
張寶珠又急又氣,恨聲道:「我便知道那混帳不是個好東西!」
說的是李滿田。
若在以前,她斷然說不出這樣露骨的話。
但經過一番生死劫難,她一下子看開許多事,整個人經歷了蛻變一般煥然一新。
張寶珠咬了咬乾裂的嘴唇,別彆扭扭問道:「他,他是不是也急壞了?」
一夜夫妻百日恩,當初,她確實是心甘情願嫁過去,願意同他過日子的。
啊這……
馬冰想起來一件事,不答反問:「你還想回李家嗎?」
張寶珠遲疑了下,腦海中飛快閃過過去幾年與李二的點點滴滴,甜蜜和酸澀交織,有些不忍,可最終還是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
正是早飯時候,街邊店鋪里坐了許多出來用飯的百姓,大多拖家帶口。
張寶珠看著那些夫妻,年少的,年老的,如膠似漆的,貌合神離的,緩緩道:
「以前我不懂,總覺得嫁了人便要從一而終,可如今忽然就想開了,既然李家人不喜歡我,我又何必賴著不走?爹娘養我一場不易,又不是叫我甘心下賤,給人磋磨的。」
或許李二以前確實對她有情,但絕比不上她對他的,而幾年下來,這份情誼還剩多少,恐怕李二自己都不清楚……
若一個男人真心喜歡你,絕不會放任你受那麼多委屈還視而不見的。
細節處最動人,就像方才那位大人,只是見這位馬姑娘沒了外袍,便一聲不吭丟了斗篷過來。
可回顧她和李二成婚多年,對方何曾關心過自己吃沒吃飽,穿沒穿暖……
或許說起來件件都是小事,但尋常百姓過日子,不都是小事嗎?
一件件小事日積月累,便是大事。
張寶珠的眼神漸漸堅定,頓了頓又道:「況且若沒有小弟這一出,或許我還能再容忍一二,但……李滿田是他弟弟,難不成被打傷的就不是我弟弟?但凡他對我還有一點兒真心,也絕不會放任李滿田下狠手!」
她是知道李滿田的,雖然這位馬姑娘說得隱晦,可既然李滿田出手打人,必然不是簡單的皮外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