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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面上紫漲,十分為難,「這……這當務之急是要尋寶珠回來呀!」
一個是他娘,一個是他媳婦,他偏向誰的好?
到底寶珠是晚輩,又年輕,他娘養他這麼大不容易,略擔待些不是應該的麼?
張家老太太便罵道:「人給你家接走了,我們卻去哪裡尋?你爹娘不是東西,你那弟弟更是個畜生,必是你們合夥害了我兒,要吞她的嫁妝,如今又來打我的三子!」
卻說張家之所以這樣篤定女兒給夫家害了,倒也有些依據。
因張家富裕,當年寶珠小姐出閣時不光有鮮亮衣裳綢緞,還有城外良田十畝,並壓箱底的銀子若干做陪嫁,張家逢人便說是下嫁。
而李家日子本就尋常,如今三個兒子漸大,相繼娶妻生子,越發捉襟見肘,聽了那話就有些不大願意。
偏那李二是個讀書的,筆墨紙硯哪樣不要銀子?當初兩家人都想著若得日後高中,也是一樁美談。
結果一晃幾年過去,李二竟屢屢落地,銀子花得淌水似的,卻硬是連個秀才的邊兒也沒沾上。
張家人焦心不已,偶然說起時,難免抱怨幾句。
誰知這話不知怎麼傳到李家耳朵里,便舊事重提,說他們嫌貧愛富,此為一樁舊恨。
第二件則是寶珠之前來家哭訴時,曾說小叔子李滿田要與人結親,奈何家中拿不出像樣的彩禮,公婆便商議著要動她的嫁妝。
自古以來,出嫁女的嫁妝便是自己的私產,饒是官府也不好輕易動的。
寶珠想著相公還不知何日高中,將來若再生個一兒半女,使錢的地方多著呢,況且你一個小叔子娶妻,與我這個做嫂子的何干?便一口回絕。
小兩口成婚幾年還膝下空空,公婆本就對寶珠頗有怨言,又看不慣她嬌生慣養,經此一激,頓覺面上無光,連著數落她好幾日。
寶珠十分委屈,難免找相公李二哭訴,誰知李二卻反過來說她不懂事。
「都是一家子骨肉,那銀子放著也是白放著,難不成還能生出小的來?如今權且拿給老三應急,爹娘必然說你識大體,日後老三一家子也必然感激你。」
那李滿田才十幾歲就知道要打秋風,又是那樣的烈火脾氣,誰敢指望他的感激!
寶珠一聽,頓覺心涼,次日一早就跑回娘家來了……
昨天寶珠不見,張家三子回想起姐姐之前的話,難免擔心,就出言刺了幾句。
無論何時何地,小叔子意圖謀奪嫂子的嫁妝都稱得上醜聞,李滿田一聽家醜外揚,當即惱羞成怒……
聽張家人說完,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難怪那李滿田出手如此狠毒,原來性情暴躁是一方面,更要緊的還是新仇加舊恨啊!
馬冰四下看看,往謝鈺身邊挪了挪,小聲問:「謝大人,你說有沒有可能兩家人說的都是實話?」
縱然她沒什麼斷案的經驗,可看了半日,張李兩家人的情緒都不似作假。
因擔心說話聲打擾宋推官問案,她靠得好近,謝鈺甚至能聞到熟悉的藥香,眼睫一抖才嗯了聲。
「怪就怪在這裡。」
既然兩家人都沒有說謊,那麼張寶珠到底被誰接走了?
若說是誤打誤撞坐錯了轎子,如今一天過去,對方也該回過神來,怎麼偏生一點消息都沒有?
「不是說經常有人販子流竄各地作案,專拐良家婦女。該不會是有人見色起意,無意中聽到他們兩家商議的法子後,故意趕在張家之前接人?」馬冰道。
這麼一來,嫌犯就有足夠的時間逃離現場。
但新的問題又來了:
兩家人一致表示,商量這事的時候並無外人在場,張家自己的丫鬟也不會傻了吧唧往外說,嫌犯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謝鈺看了看堂下眾人,視線掠過李二時微微蹙眉。
他對此人印象極差。
身為人子,不能調和家中兩輩矛盾;
身為人夫,不能信守承諾照顧妻子;
身為學子,又屢試不中……簡直毫無可取之處。
但他有一句話說得不錯,當務之急並不是爭議張李兩家誰之過,而是要趕快找到張寶珠的下落。
只要張寶珠回來,真相不就大白了嗎?
距離案發已經過去一天時間,如果真是流竄的拐子,恐怕早已出城。
若是想謀財害命的兇手,再耽擱下去,張寶珠亦是凶多吉少。
稍後張家的鄰居來了,果然作證說昨日確實有一頂紅色小轎來接張寶珠,許多人還議論來著。
宋推官便讓畫師根據他們說的,細細描繪了轎子模樣。
「這樣式倒不像是家常用的。」他眯著眼道。
許多大戶人家家中常年養著車轎牲口預備出門,但大多是青白灰綠等低調穩妥的顏色,而去接張寶珠的那轎子偏花哨,斷然不是家常用的。
宋推官想了一回,且不論張寶珠究竟是誰接走的,先找到人是正經。
而如今僅有的線索便是那頂紅色小轎……
「來啊,去城中車轎行問問,看這幾日誰家有過類似的租賃。子質,還要勞你去各處城門通告,看昨日這轎子是否出了城。」
馬冰原本也想跟著去,但張家老三還在昏迷中,倒不好擅自離開,只好眼巴巴看著謝鈺等人去了。
張李兩家都住在開封城內,派去的衙役快馬疾馳,不久就打了個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