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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偏偏哪樣都做不到。
她見證了太多,然後便奢求更多,但卻沒有捕獲幸福的能力和勇氣。
於是渴望和現狀之間的落差越來越大,她心中的空洞也越來越難以填滿,最終只能徒勞地聽著冷風颳過,呼呼作響。
她也曾自命不凡,天真地以為公主生而高貴,想要什麼都觸手可及。卻不曾想,到頭來她也不過庸人一個。
寧德長公主盯著她看了許久,「能說這些話,好歹良知未泯。」
壽陽公主看了她一眼,覺得此情此景簡直荒謬。
一直以來,她都憋得慌,想與誰說心事都不能。
萬萬沒想到,到頭來,頭一個推心置腹的竟是素來不睦的寧德長公主。
這世上的事,何其荒唐。
良知嗎?
大約是有的。不然也不會如此不安,如此掙扎,盡情沉淪便是了。
可……
她曾以為申軒會改,如今看來,終究本性難移。
她一次次的不聞不問在外人看來便是默許和縱容,是她縱容了那隻魔鬼繼續為禍人間,害死了一個又一個無辜的女子。
這一切本可以不發生的。
晚間,寧德長公主拿著壽陽公主親手寫的證詞入宮面聖。
皇帝看了證詞,當即叫了人進來,「即刻捉拿駙馬申軒,提這幾人進京問罪。」
壽陽公主證實申軒撒謊了。
當日方保去詢問田淑被害前後申軒在哪裡做什麼,他說自己一直在書房練字,其實並沒有。
甚至在田淑被害前幾天的下午,申軒也總會獨自消失幾個時辰。
除此之外,田淑被害當天,申軒讓人處理了一套平時很喜歡的衣服,因為刮破了。
若他只是在福雲寺內閒逛,又怎會弄壞衣裳?
除了交代申軒的事情,壽陽公主還送了一份大禮:
她寫了一份名單,其中不僅有當年偵辦那幾起懸案的官員,還有申氏幾人。
據她說,這幾人私交甚密,還曾在案發前後頻繁會面。申家幾位老人過壽時,那幾名官員要麼親自過來賀壽,要麼派人送上價值不菲的賀禮,必然有許多見不得人的交易。
皇帝屈指敲了敲那份名單,「臨了臨了,她總算不那麼討厭了。」
有了這份名單,就有了缺口,再想做什麼就方便多了。
皇帝一高興,便又跑去練字,寧德長公主親自為他研墨,「您打算怎麼處置她?」
皇帝擎著毛筆想了一回,「也算個可憐人,若當真沒有參與作案,找個寺廟清修吧。」
寧德長公主沒說話。
她隱隱覺得,壽陽公主或許已存了死志。
於她那樣驕傲又敏感的人而言,父母兄弟丈夫的接連背叛所帶來的痛苦勝過一切。
出宮時,寧德長公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但見夜幕沉沉,濃郁的黑暗徹底籠罩了整座皇城,白日那些高大華美的建築已完全隱入夜色之中,連輪廓都看不清了。
夜風中的燭火拼命燃燒,卻也只能照亮周邊一小片區域。
多麼令人嚮往的地方,可它又是多麼可怕。
回到長公主府時,已經很晚了,謝顯還沒睡,紙窗上映出剪影,像一段等待唯一看客的安靜的皮影戲。
寧德長公主一點點走近,感覺紛擾和煩惱都如地上的影子一般,被迎面而來的光壓得遠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表的寧靜。
見她進門,謝顯臉上瞬間泛起明快的活力。
皮影戲終於等來了它的看客。
他捧著一隻青瓷花瓶迎上來,「傍晚我走在路上,偶然見幾枝金桂從牆內探出,煞是好看,便向主人家求了一支來。」
寧德長公主果然去瞧那桂花,但見濃翠如碧的紙條上綴著幾團金燦燦的桂花,好似翠玉灑金,馥郁芬芳,十分動人。
她便笑道:「果然好看極了。」
謝顯的眼底便迅速漫開快樂的神采,高興得像個孩子。
寧德長公主也跟著快樂起來,忍不住挑了挑他的下巴,「花好看,人更俊。」
謝顯便得意洋洋起來,「公主英明。」
花確實好看,但御花園中未必沒有更好的,即便沒有,只要寧德長公主想要,自然多的是人替她尋了來。
難得的是這份心。
他心裡有她,所以不管看見什麼,都迫不及待地與她分享。
夫妻倆睡到半夜,忽被外面一陣腳步聲吵醒,「什麼人?」
緊接著,便有侍從進來報信,「公主,駙馬,順王府走水了。」
寧德長公主睡意全無,翻身坐起,「什麼時候的事?壽陽公主如何?」
侍從垂眸道:「大約兩刻鐘之前,據說壽陽公主一劍刺死順王,然後……然後自焚了。」
第105章 自由
「什麼?!」
馬冰手裡搓的藥丸都掉了。
難怪半夜她聞到燒焦東西的氣味。
之前數次與壽陽公主碰面,雖未深談,但結合謝鈺的描述也不難看出那是個執拗到近乎偏執的女人。
如今落得這般結局,雖在意料之外,卻也算有跡可循。
謝鈺眼疾手快探臂一撈。
「申軒死定了。」
馬冰瞬間心領神會。
壽陽公主很可能臨終前交代了什麼。
而即便沒有,皇帝也必然會藉機發作,絕不讓申軒再有機會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