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
說得太整齊了,一時間竟沒聽清對方講什麼。
這樣近乎窘迫的巧合倒把方才的尷尬抹去不少,至少兩人的身體都不那麼僵硬了。
謝鈺示意馬冰先說。
聽對方重複之後,謝鈺道:「有些過了宿頭,暫時倒不困了。」
馬冰不疑有他。
人的身體是很神奇的,如果長時間堅持固定的作息就會形成習慣,一旦某日突然改變,哪怕改成更好的,反而難以適應。
謝鈺回答了,馬冰也不好迴避,於是一本正經道:
「毒藥!見血封喉的毒藥!專門用來搞偷襲的。」
謝鈺:「……你說謊。」
這謊撒得也太敷衍了,顯然沒有用心準備。
沒想到馬冰竟毫不掩飾地承認了,「你都說是暗器了,難不成我還會大大方方的告訴你嗎?一個弱女子在外行走,有幾樣殺手鐧不是很正常的嗎?」
謝鈺:「……」
好有道理。
馬冰起來活動下僵硬的身體,又去給張家三子把了脈。
「情況如何?」謝鈺跟過來問道。
馬冰笑著點頭,「暫時依脈象看,腦中大約是不會有淤血了。」
他受傷至今已有將近六個時辰,若真有淤血,脈象上必然有所體現。現在沒有跡象,一般就是不會有了。
謝鈺也露了笑模樣,「是個好消息。」
「哎,下雨了?」馬冰剛一活動肩膀,卻見窗外不知什麼時候竟悄然飄起雨絲。
院子裡點了燈,橙黃的燈光從石燈籠的孔隙中漏出,形成一圈朦朧的光暈。
雨絲極細極密,若說得通俗些,便是牛毛;若說得文雅些,就似輕紗。
雨細,風也和氣,刮起來一點動靜都聽不見,連花圃里的枝葉花朵都是安安靜靜的,只輕輕帶起那雨幕,被燈一照,亮堂堂地抖起來。
是風的形狀。
這夜間突如其來的風雨溫溫柔柔的,不像北地,倒很有幾分江南煙雨的旖旎。
馬冰正有些犯困,便伸手去接雨水,入手沁涼,果然消了幾分困意。
眼角餘光瞥見謝鈺也在,她一時玩性大起,竟猛地抬手一彈,「嘿!」
幾點幾乎瞧不見的水滴落在謝鈺臉,涼嗖嗖的。
謝鈺:「……」
他怎麼都想不明白,一個分明心事重重的人,又怎麼會如此鬧騰?!
馬冰哈哈大笑,笑得一路小跑摟著芝麻胡餅衝進來的元培莫名其妙。
大半夜的,笑什麼呀?
謝鈺面無表情掏出帕子抹了臉,轉身看他。
元培從懷裡掏出幾個鼓鼓囊囊的油紙包,「已經散給兄弟們吃了,我想著大人應該也餓了,二兩貪吃,索性多帶幾個過來。還熱乎著呢。」
「哇!」馬冰歡歡喜喜擦了手,吸著鼻子跑過去,「我猜著了,芝麻胡餅對不對?唔,還有肉香。」
謝鈺和元培就都以一種嘆為觀止的表情看她,這什麼鼻子?
做人可惜了!
元培自己也沒吃,又叫了那藥童提一壺熱茶進來,四人坐下加宵夜。
「時候不早了,吃茶難免走了困,」那藥童笑道,「柜子里倒是有一包炒麵,不如我去沖了來,咱們滾滾的吃一碗。」
眾人都說好。
過了會兒,副廳內便瀰漫開炒麵茶的質樸的香,混在芝麻胡餅散發出來的醇香,以及大塊醬肉的葷香里,竟很是勢均力敵,彼此成就了。
元培腿腳快,這芝麻胡餅還脆脆的,好似剛出爐一般。
他已提前叫人快刀切開兩半,這會兒從另一個大油紙包里夾幾片厚實的醬肉進去,用力一壓,那油脂就滲到麵餅里去了,油閃閃亮晶晶。
馬冰狠狠咬下一口,唇齒間就充斥了複雜渾厚的香味。
再痛喝幾口炒麵茶,香得人魂兒都要飛了。
大家也真是都餓了,吃頭一個時屋裡安靜地嚇人,誰都顧不上開口。
直到拿起第二隻,氣氛才悄然鬆快起來。
馬冰咽下去一口醬肉,「今天你們查得怎麼樣了?」
「開封的廟會很有名,這幾日出入城的人數激增,城門值守的軍士也記不清是否有類似的轎輦出入。」謝鈺道。
雖然對這個結果早有準備,但親耳聽到時,還是難免失落。
馬冰嘆了口氣,忍不住又多瞧謝鈺一眼。
哪怕只是吃簡單的不上檯面的醬肉夾餅,他的儀態也十分賞心悅目。
甚至連一點餅渣渣都不掉哎,馬冰看著脆到不行的胡餅,怎麼都想不明白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稍後我準備再去張家一趟,仔細瞧瞧。」優雅而迅速地吃完第二隻夾餅後,謝鈺道。
他覺得本案關鍵仍在一點:
李家要雇轎來接張寶珠的消息,到底是怎麼漏出去的?
如果能查明這一點,或許疑犯的身份也會浮出水面。
而只要能確定身份,就能推斷出他的行動,自然也會順藤摸瓜找到張寶珠。
元培驚訝,「大人,您不睡了啊?」
謝鈺搖頭,「即便我們等得起,張寶珠也未必等得起。」
車轎行數量何其之多?且此番不比周巡一案,疑犯可以從城內外任何一家租借,範圍太廣,光四處查證就要幾日,不能這麼幹等著。
馬冰三口兩口吞下手中醬肉,「大人是懷疑當時有人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