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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如今再說,也只是徒嘆奈何……
罷了,餘生且長,就慢慢來吧。
惟願世間再少些悲劇。
塗爻看著他遠去,街角遙遙立著一個女子,大約就是當日一起來送雞蛋的那位。
那女子與李青禾說了幾句,兩人又一同轉過身,遠遠朝塗爻行了一禮,終於上了馬車,搖搖擺擺消失在視線中。
「大人,」謝鈺走上來,往馬車消失的方向看了眼,「回府吧。」
塗爻嗯了聲,轉身上轎。
前路茫茫,願君安康。
一路無話,很快到了開封府。
眾人進門,老遠就聽見藥園傳來一陣笑鬧,不覺俱是眉眼一松。
真好。
哪怕外面再累,回到家,仍有片刻閒暇。
回家嘍,真好。
「難得有兩天鬆快,找他們玩去吧。」塗爻擺擺手,對謝鈺和元培示意道。
「大人,」謝鈺忽道,「徐茂才為何突然移交刑部?」
昨夜他又去了大牢,可牢房竟然空了,問過獄卒後才得知徐茂才被挪走了。
塗爻停住腳步,深深地看著他,「那麼你呢,如此執著,究竟為了什麼?」
第39章 私心
「謝大人怎麼不動筷子,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見謝鈺坐下後頻頻出神,馬冰問道。
謝鈺眼睫微微顫了顫,「沒有,很好。」
他心不在焉,只因方才塗爻的話仍迴蕩在腦海中:
「你如此執著,究竟為了什麼?」
若論公,徐茂才一案已經正式轉交刑部,自此之後,與開封府無關,他們肩頭的擔子輕了,本該是高興的事。
可是……
不為公,便是私。
這個結論幾乎將謝鈺自己驚了一跳,好像連日來的反常都有了解釋。
或許他自己並非一無所查,只是這種感覺陌生而奇異,微妙中透著絲絲縷縷的甜,令人本能追逐卻又完全無法掌控。
他食髓知味,同時又不禁有些茫然。
而塗爻貌似不經意的一句話,這好像斜地里探出來的一隻大手,狠狠往霧蒙蒙的鏡面上擦了一把。
誠然,不能窺得全貌,可僅是照出來的一星半點,就足夠震撼。
即便此事最初是出於職責的多疑,可時至今日,裡面早已悄然摻雜了許多私心……
「大人,好不容易事兒都完了,您就安心吃頓飯吧,」霍平指著桌子道,「瞧啊,多好的飯菜,不趁熱吃,可惜了!」
100多兔子也不光是他們幾個抓的,馬冰就分出一多半給了當日有份參與破案的衙役們。
剩下的這些就夠吃的了。
本想簡單的一燒一烤,奈何有人畏辣,有人無辣不歡,索性就都分開兩批:
兔丁一鍋紅燒,一鍋麻辣,插在架子上旋轉烘烤的整兔也是如此。
原本大祿是沒有辣椒這種東西的,先帝在時頻繁與邊國打仗,兩國軍民被迫深入往來,倒也傳進來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辣椒種子就是其中之一。
此物辛辣異常,遠非胡椒的溫和可比,稍加一點便能激發出食材隱藏的鮮味,很快就被眼光毒辣的商人覓得商機大肆培育,短短几年之間便風靡全國。
馬冰就是辣椒的追捧者之一。
她尤擅調製一種甜辣醬,加入幾味秘制香料和足量的大蒜、胡椒、辣椒粉末,再與蜂蜜調和,仔細刷在烤肉上,能使表皮金黃酥脆,迅速鎖住肉汁,內里鮮香怡人,柔嫩多汁。
故而今天的烤兔子看上去格外美麗,簡直香飄數里。
剩除了兩色兔肉之外,還有籠屜上蒸著的幾隻油淋淋的荷葉肥雞,又有從大廚房裡拿過來的苦瓜炒蛋,一盆略過焯過水後清炒的雪白藕帶,以及用清醋,香油和蒜汁兒拌的菠稜菜和胡瓜絲,最適合清口解膩。
額外還有袁媛帶來的七、八種點心和幾種餡兒的粽子就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十分豐盛。
另有一籃子櫻桃、幾隻香噴噴的黃色蜜瓜,還有幾顆粉嘟嘟的早熟毛桃、幾捧嬌黃透紅的晚杏、紫油油的桑椹,俱都放在乾淨的大陶罐里,用麻繩吊在水井裡涼著。
等稍後吃得滿頭大汗,再來幾口冰涼沁爽的水果,甜蜜中透著水汽,簡直不曉得有多美!
饒是謝鈺存著心事,見此情景也不禁胃口大開,「辛苦馬姑娘了。」
馬冰笑容中透出幾分狡黠,「之前你請我吃烤羊,也該禮尚往來嘛!算起來還是我賺了呢。」
兔子是大家一起抓的,材料是開封府廚房裡自己有的,她不過出了點心思和力氣,算是借花獻佛啦。
她就這樣把自己的小心思坦然說出來,明媚好似頭頂的藍天,不帶一絲陰霾,叫人完全氣不起來。
恍惚間,謝鈺覺得自己的私心好像更重了。
馬冰打定主意要以小博大,當即熱情地挑出一隻兔頭,手指微微用力,原本結實的天靈蓋就被掀開,露出裡面雪白的腦仁。
「來,大人,趁熱吃!」
謝鈺剛有些漣漪的內心瞬間冷卻:「……」
這玩意兒真能吃?!
不光他,在場其他人都沒有一個動兔頭的。
甚至就算要夾菜,不得不路過這個大陶盆,所有人也會心照不宣地努力扭曲胳膊,給它空出好大的地方來。
誰能想到生前還稱得上可愛的兔子們,一旦被做成兔頭,就會變得如此猙獰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