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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所謂的花魁名動一時,不消數年便病魔纏身香消玉殞,最終也不過一口薄棺入了野墳場……
馬冰聽得心裡不是滋味,想安慰卻又無從說起。
此情此景,豈是她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
馬冰請她取來紙筆,略一思索,寫下「當歸、川穹、芍藥」等幾樣藥材,「你還年輕,好生調理就不算晚,我給你開個溫經湯,氣味也好聞些,每副藥一盞水煎至八分。過兩日我再尋個由頭來給你調方子,調理半個月也就差不多了。」
張抱月怔怔看著她,也不說話,一時間室內只剩下筆尖划過紙面的細微摩擦聲。
不多時,方子寫好,馬冰拿起來吹了吹,擔心老鴇不許她們抓藥熬藥,又問:「可能成?」
張抱月回神,聞言點頭,「媽媽也知細水長流的道理,難得有大夫願意給奴家瞧病,自然沒有攔著的道理。」
「那就好。」馬冰將藥方遞給她,又略吃了半碗荔枝膏兒,「那我就走啦。」
說罷,真就起身要走。
張抱月捏著方子,看著她一手拉住門扉,眼見著是真要走了,突然一跺腳,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 「哎你等等!」
她胡亂將方子袖起來,也顧不上什麼裊娜了,急匆匆跑到馬冰身邊,面露哀求,「大人,奴家斗膽,求您救個人,她才十四呢,您救救她,奴家,奴家方才有些話沒說……」
此時的張抱月不再是名妓,只是一個抓住救命稻草的無助的姑娘。
說到底,她也還不到二十歲。
卻說謝鈺上午去宮門口看了一回,聽值守的禁軍說,塗爻昨夜已經被陛下召入宮中,後來又有幾位大臣陸續匯合,想必是在裡面熱議,至今還沒有消息傳出來。
士子們仍在外面靜坐,揚言若沒個結果,絕不離開。
後面有大臣過來,名為勸和,實為驅逐,領頭的李青禾等人與他們交涉未果,雙方情緒漸漸激動,險些推搡起來。
再後來,謝顯也風風火火地來了,爺倆顧不上說話,隻眼神交流一番,確認彼此無礙便擦肩而過。
遠離朝堂的普通人可能覺得國之棟樑們無論何時都必然風度翩翩,談笑間灰飛煙滅,其實不然。
尤其是文人吵架,因為不擅動手,所有的本事就都長在嘴上。
引經據典只是入門,都是一路考過來的,誰不是經史子集倒背如流?那都不算什麼,略一激動就開始互揭老底,甚至言辭典雅地慰問彼此的先人。
謝鈺要離開時,謝顯已經擼著袖子跟那幾個大臣舌戰起來,隔著老遠都能聽見他親切和善的聲音:
「……付大人,你口口聲聲國庫不堪重負,但本官看你過得很好嘛,月初剛納的第十九房小妾伺候得不錯吧,幾日不見便又痴肥許多……
趙大人笑甚?你給那柳葉巷子裡藏的外室送的珍珠衫造價幾何?夠多少學子交納保銀……
看甚,本官敢散盡家財,你敢麼?!」
謝鈺聽得頭大,雙腿一夾馬腹,率先離去。
看著還得打幾天,慢慢來吧。
路上碰見幾個去青樓問話的衙役,無一不是灰頭土臉。
「大人,那些娘們兒都忒難纏,」一個衙役無奈道,「又不好用強……」
另一人也心有餘悸道:「是呢,卑職這邊倒還好些,可問了半天都是些不痛不癢的話,都沒什麼用嘛!」
剛才他一進門就被一群窯姐兒包圍了,他嚇得夠嗆,立刻拿出官差的威風來,說是辦案來的,試圖將她們逼退。
誰知那些女人先是一愣,繼而大笑出聲,幾個膽大的乾脆上手了。
「哎呦呦,好大的威風,奴家好怕啊!」
「嘖嘖,說起來,奴家還沒嘗過差爺的滋味呢,這來都來了,讓奴家伺候你……」
若非職責所在,他險些奪門而逃!
看著他臉上沒擦乾淨的唇脂印子,謝鈺挑了挑眉,「明日繼續。」
眾衙役齊齊哀嚎出聲,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正嚎著,就見馬冰從遠處過來,「哎,你們都在啊,正好,我有線索。」
替張抱月的小姐妹診治之後,馬冰才得知周巡在開封竟然還有個表姐!
「奴家也是在某日周巡酒後失言時偶然得知,」張抱月回憶道,「他表姐好像嫁了個糧商,就住在城南,那商人姓董,夫妻倆對周巡都很不錯,經常會叫他回家住,還會幫忙置辦衣裳什麼的。」
這倒是個新線索,馬冰忙記下來,「就這些嗎?」
如果只是親戚的話,又不是天天在一起……好像也不是什麼特別有價值的線索。
卻見張抱月曖昧一笑,搖著扇子道:「他雖口口聲聲姐弟相稱,可奴家卻覺得,只怕是個情弟弟愛姐姐。」
這是一種來自女人,尤其是風月場所女人的直覺。
眾人一聽,都對馬冰肅然起敬,「真有你的啊二兩。」
「是啊,看來衙門裡還真得有個女人,這有時候女人還真比男人好使。」
馬冰仰頭看謝鈺,明顯有點小得意,「怎麼樣大人,查不查?」
我雖然去青樓,但我是個能幹的好姑娘!
謝鈺搖頭失笑,點了兩個人,「走,出城!」
馬冰心頭一喜,連忙翻身上馬,緊追而去,「等等我!」
把功臣甩下,自己去查,像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