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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只是能親眼見證他倒台,大家就足夠興奮了。
越是底層的人,似乎就越熱衷於觀賞龐然大物的跌落。
因馬冰與王衡幾次義診,街面上的百姓都認得她,曾一度買菜不要錢,被強硬拒絕之後,也總是多送幾頭蒜、幾棵蔥什麼的。
禮輕情意重嘛。
老遠見馬冰過來,幾個攤主眼前一亮,立刻熱情地圍攏過來,旁敲側擊地問話。
「馬大夫,聽說那什麼尚書的殺人了?」
馬大夫是住開封府的,消息肯定很靈通吧?
馬冰啼笑皆非道:「什麼殺不殺人的,你們都從哪兒聽說的?如今朝廷還沒查完呢,你們可別亂說。」
眾攤販眼珠轉了轉,立刻做出一副「我們懂」的表情。
懂嘛,就是很嚴重,不讓往外說嘛。
馬冰清楚地看到了他們神色的變化,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這可不是自己說得哈,都是他們太會聯想了。
忽聽不知哪兒一個人大咧咧道:「這也正常,做官嘛,誰不是為了光宗耀祖多撈銀子?那些大官在家都是用金碗銀筷子吃飯的,筷子頭上還鑲著那麼大一顆寶石,日頭一照,能把人的眼睛晃瞎了。」
說著,他還煞有其事地用手比劃了個圈,仿佛自己親眼見過似的,引得眾聽眾嘖嘖稱奇。
馬冰也瞄了眼這位據說大舅子的表妹的鄰居的女兒在某位大官家裡當婢女的大喇叭,心道哪個官兒會想不開,用拳頭那麼大的寶石鑲筷子!
舉重嗎?!
罷了,你們高興就好。
馬冰去買了菜,大約人逢喜事精神爽,想了下,又提了幾隻肥雞肥鴨,準備回去做滷味吃,滿滿當當塞了兩隻大筐。
回去的路上,忽見前頭十字路口闖過一匹快馬,雖只匆匆一瞥,馬冰卻還是認出來馬背上的騎士:
田斌。
開封府人潮洶湧,若無急事,誰也不敢輕易大白天在大街上縱馬。
馬冰慢慢走過去,看著伴著各色驚叫,迅速消失在人潮中的騎士,低聲道:「也該你們著急了……」
這些年我所經歷過的,品嘗過的,你們也該試試滋味兒了。
第121章 酸筍老鴨湯
卻說田斌一路疾馳回了家,進門看到的便是滿地狼藉,大人哭,孩子叫,鬧個不休。
因田家近來接連受挫,家主瞧著越發不好,幾乎日日都有僕從請辭。
那些簽了賣身契的無可奈何,卻也沒少暗自抹淚。
一日脫不得身,便是一日與主家生死連在一處,早年他們憑藉田家的蔭蔽多麼趾高氣昂,此刻就有多麼惶恐不安。
田斌一路走來,倍感蕭條,不禁有些恍惚。
田家什麼時候竟落魄至斯……
田嵩仍不見好,夫人更是病重起不來身,這兩個月府中大小事務皆由田玟之妻呂氏帶著料理,也是忙得腳打後腦勺。
本以為之前公婆接連病入膏肓就夠慘了,怎料竟還能更慘:
妯娌二人今日正籌備午膳,忽聽跟著田玟的小廝傳來噩耗,一時幾乎昏厥。
在她們看來,田家敗落已成定局。
若只是敗落倒還好說,可觀今日局勢,竟是要連根拔起、定罪入獄,這可如何是好?
若公爹和夫婿當真被拿下獄,她們的母族必遭池魚之禍,膝下兒女的前途也完了……
尤其是呂氏,她素來知道自家男人不當用,卻不曾想到竟到如此地步,不由心急如焚,竟冒出和離的念頭。
這個念頭一起,呂氏心裡就燃起熊熊大火,她一邊唾棄自己忘恩負義,另一邊,卻又難以克制這個念頭所帶來的誘惑。
正糾結間,田玟被禁軍押回,直接在正堂剝去朝服、官帽,又冷冰冰警告他們全家暫時不得隨意外出。
田玟何曾受過此等奇恥大辱,待宮裡的人走後,禁不住破口大罵,兀自不服。
正巧呂氏也心煩,見丈夫如此不知厲害,也沒了安慰的心思。
你也知道恥辱,殊不知這恐怕已是朝廷開恩,沒直接在大朝會上剝了,叫你一路只穿中衣走出來……
兩人一時沒說到一處去,言辭間就碰出火星子。
一干僕從早就嚇死了,勸又不敢勸,走又不敢走,只好在廊下跪了一溜兒。
田斌進門時,就看到兄嫂二人吵得不可開交,二哥和二嫂最是懂得趨利避害,見勢不妙,早就溜回自己的院子窩著了。
見田斌回來,夫妻二人齊齊停住,忍不住又瞪了對方一眼,這才勉強收拾起體面,叫人進門收拾打碎的茶具、擺設,又上茶。
在呂氏看來,這個小叔子遠比丈夫靠得住,見他回來,頓時生出一種有了主心骨的感覺,忙道:「小叔近來著實辛苦了,只是火燒眉毛,一家子骨肉也顧不得許多,依你之見,咱們接下來怎麼做才好?」
見妻子如此行事,田玟又被勾起許多舊怨,「他一個孩子,能頂什麼事兒!」
他是長子,卻一直頂著「庶」字,早年家中只有他一個男孩兒還好些,可這些年隨著田斌漸漸長大,天賦盡顯,父親也越來越將注意力放在這個弟弟身上,甚至讀信、禮佛這種親近的事,也不叫旁人沾手。
時間久了,田玟難免不忿。
總覺得他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嫡母肚子裡爬出來的罷了……
田斌早知他的心思,此時卻懶得計較,只讓人去請二哥,又讓田玟複述朝堂上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