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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城牆乃拱衛都城的最後一道防線,這次他們能放一輛馬車出入,那下次呢?
是不是就要放叛軍進城了?
「下面的士卒暫且不必管,免得打草驚蛇。」皇帝的面色陰沉,幾乎能擠出水來,「只抓著高級官員盤查即可。」
夜間守城門的將士人數數倍於白天,且手續也更為嚴苛,需要士卒、將領和當日值守的官員三人一同核查,核對無誤的,才予以放行。
而那麼大一輛馬車,眾目睽睽之下,但凡有一人沒打點到位就出不去。
若只是下頭的將士,絕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也沒有這麼通天的本事!
等皇帝的盛怒稍過,謝鈺才道:「同一盤查,動靜太大,是否先查東城的?」
進宮前,他和宋推官進一步盤問過負責調教女孩子的嬤嬤。
她承認自己確實會在接到上面消息後,給指定的女孩子下迷藥,等晚上有人來接。
但具體誰的命令,誰來接,接了去哪裡,一概不知。
誰的命令,大約就是肅親王的,因為放眼整個大祿,除了皇帝之外,再無人比他更有權勢地位,更囂張。
誰來接,恐怕也不重要。
做這種髒活兒的,必然是無名小卒,就像之前被抓到的跟蹤小黃和馬冰的「死士」,抓到之後也會在第一時間求自盡。
就算死不成,也審問不出更多內幕。
因為他們就只是棋子,雖然培養出來確實要花點功夫,但自始至終都掌握不來太多內幕,隨時可以被替換。
眼下最關鍵的就是「去哪裡」,而那裡又是做什麼的。
對這一點,常年混跡官場的人都不會太樂觀。
女孩子,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如果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下場往往好不到哪裡去。
那嬤嬤雖然不曉得馬車去往哪裡,但仔細回憶之後,卻非常肯定地說:「往東去了。」
肅親王府占地頗廣,足足盤踞了半條街,而嬤嬤每次交付小姑娘都是從后角門,出了角門就是十字街口,四通八達。
那灰篷馬車接了小姑娘之後,從不停留。
而每次關門之後,嬤嬤都會聽見馬蹄聲漸漸往東去。
「沒有例外?」宋推官追問。
嬤嬤又想了一回,很肯定地點頭,「沒有。」
所以今天謝鈺才有此一說。
馬車往東,後面有可能改道嗎?
有這種可能性,但不高。
因為據那幾位管事說,肅親王府做此事已經有許多年,從沒出過差錯,自然一路上各個環節都打點好了的。
既然如此,他們就沒必要浪費時間,冒著被更多人發現的風險特意繞路。
皇帝略一沉吟,「王中,著東、南、北司城官即刻入宮!」
大祿朝設立外城司和皇城司,前者專管外城數十座水陸城門,後者則負責皇城守衛,二者合併,統稱司城衙門,統領整座開封的防禦治安。
其中皇城司完全聽命於皇帝本人,而外城司則更像普通朝廷職位,分設東南西北四位司城官,相互監督。
謝鈺馬上明白了皇帝的想法。
往東,確實最後可能從東面幾座城門出城,但也有可能就近拐入東南和東北幾座小門。
尤其開封城東南方足足有普濟水門、上善水門和通津門三座大型水門,東北也有一座善利水門,專司貨運,每日吞吐量巨大。
對方極有可能在這裡棄車乘船,沿途北上、南下,抑或是東流入海,都暢通無阻。
夜間隨意放身份不明的人出入城,往小了說,是濫用職權,往大了說,卻可被定為通敵叛國,可誅九族。
涉事的中高層官員們不可能不知道這樣做的風險,但他們還是做了,究其原因,不外乎幾個個:
第一,對方位高權重,容不得他們拒絕。
第二,對方給的太多,名利動人心。
第三,對方手裡抓著他們的把柄,那把柄足夠令他們身敗名裂,為保全自身,他們不得不答應,並且儘可能拉更多人墊背。
底層士卒或許了解,或許不了解,但肯定也是收了銀子的。
因為守城門這項差事確實很苦,尤其是底層將士,冬冷夏熱,整日杵在那裡風吹日曬,基本沒什麼立功的可能不說,一不留神還容易得罪人。
而因為官階低,他們的俸祿也相當有限。
這就導致許多底層士卒會在出入城盤查時,藉機發揮,偷偷向百姓勒索財物。
而對付這類人,給銀子堵嘴是最簡單且行之有效的法子。
在他們看來,不過就是放一輛馬車過去嘛,隔三差五就來,肯定不是殺人放火。
那些個達官顯貴們見不得人的事兒多了去了,也不差這一樁。
我們只需裝作看不見,什麼都不用干,就白白有銀子拿,上官也是如此,何樂而不為呢?
盤問外城司中高級官員的事兒,直接沒經過開封府和刑部。
皇帝批了一道手令給謝鈺,命他立刻調撥禁軍拿人。為防譁變,皇帝甚至還連夜召了裴戎入宮,讓他帶一隊馬軍從旁協助。
老頭兒有年月沒接到這樣的大活兒了,一時興奮異常,急乎乎衝去軍營,「兔崽子們,都起來幹活兒!」
裴戎一口氣挑了三百精壯軍士,與謝鈺帶的禁軍步卒一起,氣勢洶洶前去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