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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大人遺憾地看著小廚房早就剝好的蒜瓣,覺得又失去了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
記得上次馬姑娘說過,他還挺有剝蒜的天分的。
算上小廚房那邊拿來的清蒸魚、白灼蝦仁和幾樣炒時蔬,也是挨挨擠擠一桌子,眾人先不說話,埋頭吃個半飽,這才有精神過案子。
張仵作也來了。
作為最密切接觸骨架的人,他率先發言:「死者年紀十八到四十歲,不是讀書人,生前也未長期從事文書相關的書畫工作,也不是常年做農活或其他重體力勞動的。」
「何以見得?」元培好奇地問,順手往嘴裡丟了一大塊豬拱嘴。
沒想到這個部位這麼好吃,又軟又糯還有點彈牙,比單純吃肉有趣多了。
馬冰示意他伸出手來,「皮肉骨,三者都是有關聯的,先練皮,再練肉,最後是骨。你看,你常年習武,握刀的右手和射箭常用到的幾根手指會明顯比普通手指來的粗。常年書寫也是這個道理。」
話音未落,身邊的謝鈺就默默伸出手來。
見馬冰沒動,他甚至又往前遞了一下。
不是要讀書人的手麼?
因擦臉一節,馬冰現在看著他就有點不自在,但對方的神態太過坦蕩,而且如今現場也確實只有他常年書寫,只好拿來一用。
「謝大人常年保養有方,手上並無多少繭子,但因為自小苦練書法,若仔細去看時,右手執筆的幾根手指也和左手不太一樣。」
大家仔細去看,果然如此。
這就是長年累月的習慣,將骨頭磨變形了。
水滴石穿,不過如此。
「同樣的道理,如果一個人常年慣用下肢發力,他的雙腿腿骨一定會比其他骨骼更粗壯。做農活的人要肩挑手扛,肩背附近的骨骼會更粗壯一些。」
馬冰剛伸手,就發現那盆菜葉蛋花湯竟不知什麼時候挪到面前,愣了下,才動手舀。
是他做的麼?
馬冰一邊向,一邊繼續道:「而這個人全身上下的骨骼都非常完好,而且纖細,但是又沒有讀書人慣有的右手指,所以……」
元培嚼著豬頭肉,果斷下了斷論,「是個潑皮!」
眾人:「……」
倒也不一定。
謝鈺示意元培沒事別瞎嚷嚷,重新給出更加靠譜的結論,「所以這個人平時一定不做重活兒,不讀書,甚至家境也不錯,至少還有其他幾個勞力養活。」
眾人恍然大悟,然後狠狠鬆了口氣。
青壯年男子卻不事勞作,這樣的人不會太多。
不然照之前那樣,只有一個年齡,少說也得排查三兩萬人,真是一想就頭皮發麻。
在座的除了王衡和張仵作外,都是年輕人,累狠了倒頭就睡,但張仵作卻睡不著。
一方面是得了好寶貝興奮,另一方面也是幾十年來習慣了日落而息,大白天的睡不著。
於是在大家都補覺的兩個時辰里,他一直在摟著那副骨架觀摩,自然又有了新發現。
全身上下只剩一副骷髏架子,看來看去最大的特徵卻落在牙齒上。
「他的牙齒磨損不太嚴重,一來是正值青壯年,用的不久,二來也說明伙食不錯,至少沒有長期吃粗糧,和其他很難以咀嚼的食物。」
說完,張仵作又補充了一句,「這一點也正符合了之前他家境不錯的推測。」
普通百姓靠天吃飯,沒法頓頓精細,許多時候不得不依靠難以下咽的粗糧,甚至野菜果腹,其中不乏麬糠。
年歲一多,牙齒磨損就很嚴重。
但這名死者牙齒不僅非常完好,甚至還可以勉強夸一句乾淨,這就說明他生前極有可能有定時清潔牙齒的習慣。
時下清潔牙齒的方法有兩種,一是將樹枝一端咬爛,變成小刷子樣,用來清理牙縫和牙面。若講究的,還會去藥房買點配置好的牙粉。
若經濟再寬裕的,還有專門的毛刷。
死者具體是用那一種方法清理牙齒,大家不得而知,但有一點卻很肯定:
他的家境,至少他本人的生活條件一定不錯。
因為若是一個家庭窮得連飯都要吃不起,自然沒有那樣的閒情逸緻去保養牙齒。
所以現在的線索就是:
死者十八到四十歲之間,除後腦致命傷外,沒有明顯嚴重的外傷,生前並未從事重體力勞動和書寫工作。
家境不錯,或者家境不好,卻酷愛享樂。
牙口很好,下齒左側三顆牙齒外突,但並不明顯。
另外,有歪著坐的習慣。
因為張仵作還發現,死者下半身的骨骼略有些歪,尤其是原本該是屁股的位置,右側骨頭明顯比左側更厚更扁更寬一點。
這就說明,死者生前非常喜歡歪著坐。
還有可能蹺二郎腿。
這樣一來,排查範圍就縮減很多,但是目標仍然非常寬泛。
現在大家就在想「歪著坐」。
什麼人會喜歡用那種姿勢坐?
如果一個人因為某種動作導致骨骼都發生變形,那麼這個動作在他生前一定非常頻繁地進行,頻繁到相熟的人一說就會知道。
而如果能夠推斷出這個動作,就極有可能帶出死者生前的習慣,然後是他經常出入的場所,甚至是真實身份。
張仵作這麼一說,大家就下意識去模仿,於是就見一群人以石桌為中心,齊齊向後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