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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對面的元培和霍平說。
然後就見對面眾人臉都綠了,整齊地向後挪出去一尺,幾把椅子先後發出令人牙磣的吱呀聲。
「世子爺……食不言……」
元培憋著氣,艱難道。
您一張嘴,真的好臭!
被嫌棄的世子:「……」
他默默地閉上嘴,月色下的耳尖微微泛紅。
有點羞惱。
但舅舅之前說過什麼來著?
哦,「看她不痛快,朕就痛快了!」
謝鈺忽然問馬冰,「還有麼?」
同吃臭蛋的人,是聞不到彼此的臭的。
馬冰爽快點頭,「估計那一簍子都是。」
謝鈺露出個帶著狡黠的笑,親自去選了兩隻比較漂亮的,抬手招來侍從,「找個錦盒裝起來,拿我的牌子,立刻送入宮中,說是我孝敬舅舅的。」
他知道自家舅舅的習慣,這會兒應該還沒用晚膳,現在出發肯定來得及送上飯桌。
下意識屏住呼吸的侍從:「……」
侍從暈暈乎乎出門,腦袋瓜子嗡嗡的。
世子爺剛才說什麼來著?太臭了,完全沒聽清!
哦,好像是送進宮是吧?
不管了,送就完了!
與此同時,宮中。
皇帝本以為壽陽公主最快也要明天才到,誰承想傍晚就收到消息,說是公主和駙馬一行人已經入城。
皇帝想了下,就命壽陽公主入宮。
將近十年未見,這對本就不算親厚的兄妹在看到彼此時都有種強烈的陌生和距離感。
但很快,這份距離感就被壽陽公主表露出來的敵意抵消了。
「見過陛下。」行禮的全過程,壽陽公主都盯著皇帝,眼神尖銳。
誰知皇帝不怒反笑。
他向後斜靠在軟榻上,手裡把玩著一隻雕琢精美的九層鬼工球,一言不發,任由她規規矩矩行完全套大禮。
壽陽公主紅唇緊抿,整個人簡直像一隻全身心防禦的刺蝟。
見她如此不痛快,皇帝卻笑得開心極了。
他微微向前欠身,「你該不會天真到以為朕真的會出於顏面,或是為了所謂虛無的名聲,就此放過曾經的敵人吧?」
世人總喜歡看君王寬宏大量,哪怕曾經與人斗得你死我活,上位後也要一笑泯恩仇,否則史官便會在史書上記載,這是個刻薄且狹隘的君主。
但……憑什麼?
即便大局已定,當年流過的血、死過的人,都是假的嗎?
就如壽陽公主兄妹,哪怕她不情願,當年也確實聯合申氏一脈給他添了好大的堵!
人死如燈滅,皇帝從來懶得計較什麼身後名。
到時候人都化作枯骨了,即便後人在地上大唱讚歌又如何?
反正他也聽不到了。
都當皇帝了,我才不要繼續憋屈。
偏要計較,偏要小氣!
壽陽公主冷笑,「不過是成王敗寇。」
皇上搖頭,「不不不,確實是成王,但敗了卻未必為寇。」
他指著對方身上的華服、珠寶,「你看,你們敗了,朕卻依舊如此慷慨大度,不計前嫌封他為王,也並未剝奪你的公主身份,你難道不應該感激嗎?」
壽陽公主錯愕地望向他,似乎沒想到對方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當真一點兒面子工夫都不做了?
一口一個「朕」,你是在耀武揚威嗎?
還封王,可封的是什麼王!
順王!
「順從」!
這個封號存在一日,就無時無刻不在昭示著他們的失敗。
與其說是榮耀,這更像勝利者施加的羞辱。
「朕讓你過來,就是讓你放棄幻想,朕絕不會如你們所願,為了一點虛無的【兄友弟恭】的名聲就善待你們,」皇上懶洋洋道,「所以,你們能有今日的安穩日子,就該知道感恩,至少不要在外面再給朕惹麻煩,這樣對你和駙馬都好。」
他沒讓壽陽公主起來,對方便一直跪在地上,他就這麼俯視著,慢條斯理說著刻薄的話。
皇帝私下說話的時候很少用「朕」,但今天對壽陽公主這個小妹妹卻一口一個,顯然無視無刻不在提醒對方自己勝利者的身份。
而這種做法顯然也非常有效,因為壽陽公主的臉色一直都沒有好看過,青一陣白一陣紅一陣。
簡直像炸開了的染料鋪子,皇上開心地想著。
「駙馬算什麼東西,」壽陽公主冷笑道,「要殺就殺好了。」
「哦?」皇上挑了挑眉,「那朕就真殺了,來人!」
侍衛應聲而入,壽陽公主陡然變色。
皇上吩咐:「將駙馬申軒拖出來砍了!」
「若有人問起,」侍衛沒有絲毫遲疑,只是認真問道:「何種罪名呢?」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皇上漫不經心道,「先砍了,趕明兒朕再尋個由頭。申氏如今大不如前,不敢怎麼樣,大不了回頭朕再提拔幾個姓申的,他們也就沒意見了。」
自古以來,世家大族皆是如此。
除非真的天縱奇才,否則沒有誰是不可取代的。
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駙馬的身份,一個能與皇家綁定的身份,成為這個身份的可以是申軒,自然也可以是任何一個人。
只要他姓申。
就好像這天下,除了皇帝本人,其實沒多少人在乎龍椅上坐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