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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面坯極有講究,幾乎就是油里揉出來的,不斷摺疊後揉開,再不斷反覆……
只有這樣,炸出來的才是層層酥脆的好油旋。
炸好的油旋都用大抓籬撈出,放到一邊的竹架子上控油。
掌柜的是個板正人,招的夥計做事也細緻,一隻只油旋金光燦燦,轉著圈兒、打著旋兒,整齊地斜靠著,肚子圓鼓鼓的,看上去很神氣。
滾燙的熱氣源源不斷地從它們身上冒出來,若細看時,還有細小的油花炸裂呢。
屋子後頭還有一個灶台,專賣雞肉小餛飩,包餛飩的女人們清一色戴著花頭巾,繫著圍裙,幾根手指一捏一甩,一隻只漂亮的餛飩就變戲法似的出現在案板上。
油旋配雞肉餛飩,據說是東邊人們鍾愛的美味。
馬冰引以為豪的自制力在濃郁的香氣面前一敗塗地,她乖乖進去找了位子坐下,幾乎帶了些虔誠地說:「要兩隻油旋,一碗雞肉小餛飩。」
旁邊桌上的一家三口來得早,這會兒已經吃上了。
小孩子餓得快,油旋剛一上桌,就迫不及待去抓,一邊嚷嚷著「燙燙燙」,卻又捨不得丟下,齜牙咧嘴咬了一口。
「咔嚓~」
纖細的紋路瞬間碎裂,被炸成半透明的表皮瞬間化成無數細絲,嘩啦啦落了滿手。
小孩兒慌忙伸手去接,迫不及待塞到嘴巴里,咔嚓咔嚓嚼得起勁。
當娘的又好氣又好笑,「慢些,就不會吹吹再吃?誰搶你的似的。」
小孩兒嘿嘿一笑,又去吃餛飩,不多時,額頭就沁出細密的汗珠。
馬冰看著他吃得頭也不抬,當娘的卻抽空去幫他擦汗,隱隱有些羨慕。
「姑娘,小心燙!」
夥計的到來打斷了她的思緒,放下托盤,又一陣風似的捲走了。
生意很忙,夥計們的動作都極其麻利。
雖是夏日,下雨天還是有些冷的,馬冰便先喝湯。
餛飩湯是用雞骨架熬得濃湯,近乎白色,看不見碗底。
上面撒了點芫荽,白翠相間,很漂亮。
一口下去,雞湯的鮮美便充斥了唇舌,微燙的湯汁順著喉管滑落,她下意識打了個哆嗦,幾乎能看見微薄的寒意隨著這一下消散。
吃飽喝足後,馬冰又買了點菜蔬,拎了一罐子活蹦亂跳的河蝦,準備這兩日就不出門了。
若繼續下雨,晚上就煮鍋子吃吧,她默默想著。
回衙門時那衙役剛要要輪班,老遠看見她,便小跑著送來一張信箋,「馬姑娘,才剛袁大學士府上送來拜帖。」
袁大學士府上……
馬冰忙接了來看,卻是袁媛的母親親手寫的,說若是方便,明日想登門拜會。
必然是為了袁媛來的,馬冰不用猜也知道。
見一見也好,問問袁媛究竟怎麼樣了,這幾日她也頗為懸心。
只是自己是晚輩,哪裡有讓誥命夫人登門拜訪的道理?
馬冰便準備去寫個回帖,明日約在靠近袁府的酒樓包廂內見面。
進門前,她又對那衙役道:「女人坐月子馬虎不得,給你媳婦燉幾隻乳鴿,大補的。」
那衙役聽了,如獲至寶,又細細問了燉乳鴿的法子,感激不盡。
卻說馬冰寫好回帖,約了地點,袁家的人立刻回覆說可以。
因心裡存了這段事,接下來的一天她都有些心神不定。
晚間謝鈺等人照例來蹭飯,見她頻頻出神,難免擔憂,悄悄打聽了一回才知道原委。
元培倒不知道馬冰和袁媛之間的官司,還有些驚訝呢。
「這麼一說還真是,那袁家的小丫頭許久沒來了,別是病了吧?」
霍平一琢磨,「沒準兒,二兩是大夫麼。」
既然病了,他們一群大男人倒不好繼續討論。
唯有謝鈺早就猜出端倪,只是這種事,到底不好安慰。
不過袁家君子之風頗盛,想來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次日辰時不到,馬冰就到了約好的酒樓。
她本以為自己去的夠早了,沒想到袁媛之母孫夫人竟早就到了。
孫夫人將丫頭們都打發出去守門,門一關,竟先對馬冰行了一禮。
馬冰嚇得直接跳起來,慌忙過去扶,「使不得使不得!」
想來袁媛的事讓老母親操碎了心,不過月余不見,孫夫人就憔悴許多。
她慚愧萬分道:「媛兒的事,實在是……給你添麻煩了。」
前些日子她和老爺才透出要給袁媛說親的意思,那丫頭竟然直接掉頭就跑,後來又哭著回來,把自己關在屋裡幾天不出門。
原本孫夫人只以為她不喜歡要相看的對象,或是有了意中人,便悄悄去問。
一開始,那丫頭死活不肯說,後來磨到沒法子,才略漏了一點口風。
孫夫人當時就被驚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渾身發抖。
「孽緣,孽緣啊!」
萬萬沒想到,還真是有了意中人。
可,可怎麼是那般的意中人!
人家姑娘好心救了自家女孩兒,結果那孽障竟生出那樣的心思,叫她這個當娘的又急又氣,也實在沒臉讓人家原諒。
跟袁媛的母親說起此事,馬冰自己也有點不自在。
但這種事躲是躲不掉的,不如快刀斬亂麻,儘快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