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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古老的城池並未因夜幕降臨而陷入沉寂,相反,縱橫交錯的街道和店鋪中燈火通明,映紅了半邊天,比白日更多幾分壯美瑰麗。
空氣中涌動著熱烈的氣氛,無數百姓說著笑著,昭示著一國都城磅礴的生命力。
彩燈匯聚成火紅的長龍,向四面八方蜿蜒著,仿佛有生命一樣,滾滾流向遠方……
剎那間,馬冰連呼吸都忘記了。
咕咚,咕咚!
像她的心跳聲,又像是這國都緩慢而沉重的脈搏,叫人渾身顫慄。
真美!
美得令人發毛。
「馬姑娘?!」
恍惚間,她聽見有人在說話,低頭一瞧,與站在牆外的謝鈺四目相對。
因下了值,謝鈺並未穿官袍,看上去比平時更為閒適。
他就這樣仰著臉,帶著幾分驚訝地望過來,任月光似水潑灑。
夾雜著花香的晚風拂過,雪青色的滾雲紋長袍在月色下不斷翻滾,飄飄欲仙。
牆外的花圃怒放,大團大團的芍藥開得如火如荼,他靜靜立在那片艷色中,生生將它們壓得黯淡無光。
馬冰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這才發現心跳得有些快。
不妙不妙,美色誤人……
她衝下面笑了笑,趕在對方開口前抓了披帛縱身一躍,瞬間從牆頭消失。
剛一落地,趙夫人就歪歪斜斜跑了過來,先拉著她左看右看,然後竟抬手用力往她身上拍了幾把。
「胡鬧,簡直胡鬧!你這孩子,怎麼不曉得厲害!三更半夜爬樹,這是鬧著玩的嗎?」
拍過之後,卻又心疼,戳著她的額頭嗔怪道:「嚇傻了不成,怎麼不知道躲,可是拍疼了?」
大家閨秀能有多少力氣?馬冰就笑,才要開口,就見謝鈺黑著臉出現在院門口。
「嬸嬸。」他一絲不苟向趙夫人行了禮,眼睛卻死死掛在馬冰身上,唇角已經拉了下去。
那樹那樣高,萬一跌下來……
一看謝鈺的臉色,馬冰就暗道不妙,竟隨手將披帛丟給一個丫頭,自己腳底抹油溜了。
還沒來得及開口的謝鈺:「?」
他好像聽到自己腦海中有根弦啪一聲斷了,「站住!」
已經跑到外面的馬冰縮了縮脖子,跑得更快了。
他好兇!
謝鈺長這麼大,從未被人如此對待,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趙夫人愣了愣,忽然噗嗤笑出聲。
「你現在的樣子倒比小時候有趣多啦!」
大約是物極必反,寧德長公主和駙馬慣好劍走偏鋒,常有驚人之言行,連陛下都時常頭痛不已,養出來的兒子卻一板一眼的。
記得第一次見他時也才五六歲,卻已經端正得像個小老頭了……
還從未見過他這樣失態呢。
好似古井深潭被人猛地攪了下,瞬間多了幾分活氣兒。
謝鈺瞬間回神。
直到此刻,他好像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幹了什麼,臉上熱辣辣的。
「給謝大人倒杯茶來消消火氣。」趙夫人笑著吩咐道。
丫頭們也抿嘴忍笑去了。
謝鈺:「……」
身邊全是長輩就這點不好!
看謝鈺板著臉喝了半盞茶,趙夫人才搖著團扇道:「是個好姑娘。」
謝鈺的視線終於從茶盞上挪開。
之前塗大人就說想讓夫人幫忙看看,他就是來問結果的。
「她的過往一定很辛苦,所以小小年紀就藏著那麼多心事……」
但凡對她略好一點,那孩子好像就要哭出來一樣,讓人心裡軟得一塌糊塗。
回想剛才馬冰的眼神,趙夫人幽幽嘆了口氣,「我不知你和老爺想做什麼,只是如果這孩子真的犯了什麼錯,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謝鈺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國法無情,那麼多那麼多犯人都曾哭訴自己的苦衷,可……
「你沒見到她剛才看我的眼神,」趙夫人搖扇子的動作頓了頓,想了一回,又搖了搖頭,「不,你還太年輕,或許看見也不會懂的。」
「什麼?」謝鈺疑惑道。
趙夫人用團扇輕輕點了點他的胸口,「這裡,想娘了。」
她是在看著自己,又似乎在透過自己看別的人,讓她思念入骨的人。
那孩子一定是想娘了。
第25章 枇杷膏
大牢絕對是人們最不願踏足的地方之一。
那裡陰暗潮濕,瀰漫著終年不散的腐臭味,只有老鼠和窮凶極惡的犯人為伴。
徐茂才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淪落至此。
可現在,他已經在開封府大牢住了許多天,甚至有點習慣了。
只是泔水般的飯菜依舊難吃,身下的草鋪也越發潮濕,弄得他生出許多熱瘡,奇癢難忍,每晚都難以入睡。
謝鈺進來時,徐茂才正靠在牆壁上,努力伸長了手,貪婪地觸碰小窗外漏進來的一束月光。
為了防止犯人逃脫,大牢的地基挖得很深,牢房有一半在地下,窗口極小,光線很難照進來。
聽見有人過來,徐茂才姿勢未變,只扭頭瞥了眼,有些意外,「什麼風把謝大人吹到這裡來?」
他已被移交給刑部,只因尚未定罪才暫時關押在此,按理不再歸謝鈺管,那麼又來這裡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