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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讓人將兔子和野雞剁塊焯水,去了血沫,又變戲法似的摸出來一隻圓滾滾的小銀勺,從同樣圓滾滾的大肚子陶罐中挖了一勺雪白的豬油放入鍋中。
鍋底已經很熱了,豬油剛落下去便如午後白雪般消融開來,空氣中多了一股濃郁的葷香。
野味腥氣重,須得重料才能壓下去,馬冰原本想加些辣子和胡椒,可瞥了眼獸皮上蒙著眼睛的病號後,還是遺憾地放棄了。
眾人看稀罕似的注視著馬冰行雲流水般的操作:
肉塊在鍋底翻滾,為數不多的油脂漸漸融化,在鍋底匯成淺淺的一汪,與清澈的豬油混在一起,香氣越發繁複濃郁。
當肉塊邊緣變成美麗的淺金色,眾人鼻腔中又多了一份誘人的焦香。
就連遠處的謝鈺,也隱晦地動了動喉頭。
燉好的肉塊紅棕油亮,香酥軟爛,湯汁濃郁掛壁,聞著便叫人口水直流。
這還不算,馬冰甚至還趁著燉肉的空檔去路邊林子裡拔了許多嫩生生的薺菜,用元培找來的鳥蛋一併做了滿滿一大罐薺菜蛋花湯!
馬冰親自給謝鈺端過去,意有所指地說:「別小看這頓飯,我好不容易搜羅的存貨都快用光了。」
端著碗的謝鈺:「……霍平,加錢。」
作者有話要說:
餓了。
馬冰:區區不才,新一代的加錢居士正是在下。
第3章 蜜橘雪梨
「這麼喜歡銀子?」謝鈺帶著笑意問。
馬冰這才意識到自己笑出聲,然後瞬間露出「聽聽,這公子哥兒在說什麼喪心病狂的屁話」的荒誕表情。
有人不喜歡銀子麼?
謝鈺似乎也覺察到自己問了個傻問題,乾脆低頭用飯。
因為沒想到徐茂才那麼不中用,他們一行人根本就沒帶餐具,謝鈺手裡的碗和筷子都是霍平現拿刀削的,隱隱帶著草木清香。
雖然是在野外倉促烹飪,但燉肉卻香得離譜,引得人越發飢餓。
謝鈺不能視物,夾取飯食時顯出幾分生疏,卻依舊沒讓人幫忙。
他先用托著碗的左手沿著外壁輕輕劃了一圈,似乎在圈定邊緣界限,然後右手舉箸,再無滯澀。
篝火突然爆了一聲,火苗驟然膨脹,吞噬了外圍不斷飛舞的小飛蟲,空氣中瞬間瀰漫開伴著焦糊的黑煙,有點嗆。
可他竟還有心情誇讚一句,「味道很好。」
肉塊入口,幾乎瞬間化為濃湯,充斥在唇齒間。
是兔肉,筋絡都燉爛了。
風味很獨特,相較與他以往吃的稍顯粗糙,卻跟眼下的處境格外相配。
「裡面有藥材?」謝鈺仔細品了一回。
舌頭真刁,馬冰點頭,「你眼底輕微出血、紅腫,所以我燉的時候加了炒熟的決明子,決明子清肝明目,薺菜止血清熱,正合適。」
謝鈺輕笑道:「這銀子花得值了。」
元培往這邊瞧了兩眼,碰了碰抱著大木碗大吃大嚼的霍平,「竟還有說有笑的?!」
霍平吃得滿嘴流油,聞言頭也不抬道:「怎的,難不成還要哭?」
多大點事兒!
元培:「……」
不是這個事兒,那丫頭是不是鑽錢眼兒里去了?
這是明晃晃敲竹槓吧!?
一行人除了馬冰和徐茂才都是壯漢,這點野味不過略墊墊肚皮罷了,根本吃不飽。霍平三口兩口吃完自己那份,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視線落到同伴手中,「不餓給我。」
元培:「……」
同伴的飯量他是有數的,聞言頓時沒了深究的心思,抱著碗埋頭狂吃起來。
霍平見狀咧嘴笑了。
這小子就是沒餓過,想七想八作甚,世子爺心裡有數!
他愜意地摸了摸肚皮,才要說話,卻見徐茂才拄著一根樹枝慢吞吞挪過來,立刻警惕道:「作甚?」
徐茂才陪笑道:「這位大人,我想同謝大人說幾句話。」
吃完飯的元培聞言將空碗往火堆里一丟,火舌立刻順著碗壁上殘留的油脂爬上來,「怎麼,你老婆想害我們大人不成,你又想補上?」
無心也好,有心也罷,反正元培對徐夫人很有意見,對徐茂才連累謝鈺夜宿荒郊更有意見。
哼,這兩口子就是禍害!
若非兩個禍害生的小禍害,他們也就不用跑這一趟了。
徐茂才一聽,差點哭出來。
我哪兒敢吶!
「我夫婦二人絕不敢有這個心思啊!只是,只是犬子一案,實在蹊蹺……」
不等元培再出言擠兌,謝鈺已經聽見這邊的動靜,「讓他過來。」
馬冰站起身來迴避,「我去熬藥。」
謝鈺微微頷首示意,等馬冰剛走出幾步,卻似漫不經心地來了句,「馬姑娘會功夫麼?」
自從蒙了眼睛之後,他的其他感官就被無限放大,這一路走來,身邊人的腳步聲也慢慢能夠分辨得清了。
其中一人的腳步聲尤其陌生,自然是今日剛剛遇到的馬冰。
而他也注意到,對方行走尤其輕盈,方才若非主動出聲,自己竟沒能察覺到她靠近。
需知地面滿是枯草落葉,只要輕輕一碰就會有些微的碎裂聲,連元培他們尚且不能完全避免,但她沒有。
馬冰一怔,旋即坦然道:「算不得什麼功夫,早年我曾經常跟著爹娘入山打獵、採藥,若是腳步重些,時常會驚動野獸,沒了入帳不說,也容易有性命之憂,所以久而久之,腳下自然輕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