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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下面威風凜凜的蟒袍老者,馬冰的笑容戛然而止。
肅親王呵……
第53章 謀定
肅親王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但因保養得好,看上去仍然很精神。
至少現在看著比旁邊暈船狂吐的太醫強多了。
說來,他也算一位另類的傳奇人物。
肅親王的生母出身名門,備受先帝恩寵,得封貴妃。先帝愛屋及烏,對當時的三皇子也頗為喜愛。
後來皇子們漸漸長大,天資初顯,三皇子可謂文不成武不就。
但唯獨有一點,他似乎天生就懂得趨利避害,而且不要臉。
先帝晚年暴虐多疑,喜怒無常,連身邊伺候他幾十年的老人兒都沒少被責打,更一度與號稱最寵愛的明珠寧德長公主決裂,但恰恰就是看起來幹什麼什麼不行的三皇子,始終屹立不倒。
先帝晚年痴迷佛教,希望來生能再續權勢富貴,但恰逢戰事吃緊,天災肆虐,財政緊張,卻不好主動開口做什麼。
三皇子便主動上書,借著盡孝的名義要求大肆修建廟宇、陵寢,並帶頭收斂錢財,無所不用其極。
先帝果然龍顏大悅,將一干彈劾的摺子都壓下去,多次公開稱讚他「純孝」,加封其為親王,臨終前甚至留下密旨,「不可殺不可廢不可圈,三代後始降。」
後人常說,自己養的兒子自己知道,別看先帝最後那幾年瘋瘋癲癲,肯定也明白三皇子得罪了不少人,自己這個靠山一倒,隨便哪個兄弟登基都沒好果子吃,所以才留下這麼一道免死金牌……
馬冰想得太多太入神,腦海深處似有狂風大作,捲起堆積成山的記憶碎片,滿是白色的,血色的……以至於連龍舟比賽都看不進去,只是麻木地跟著周圍的人叫好、鼓掌。
她甚至連什麼時候結束的都不知道。
「馬姐姐,你怎麼了,瞧著臉色不大好。」袁媛發現馬冰好久沒動靜,扭頭一瞧,卻見她眉頭緊鎖,面容泛白,不由擔心起來。
趙夫人聞聲也看過來,「是呢,這孩子別是中了暑氣吧?」
馬冰緩緩吐了口氣,努力擠出一絲笑,索性順著她們的話道:「大約是這幾日沒休息好,又怕熱。我看我還是先回去好了,也省的給大家添麻煩。」
「今年確實比往年更熱些,也好,我打發人套車送你回去。」趙夫人道。
「我陪你吧。」袁媛起身道。
「不用忙,」馬冰笑著按下她們,「我自己就是大夫,還能不清楚?其實冷水擦把臉也就好了,只是這裡太吵罷了,正好現在別的街上清淨,我沿著樹蔭底下走走,吹吹風就好了。」
正說著,外面樓下又是幾艘船伴著震天響的喝彩和鑼鼓聲駛過,吵得眾人直皺眉。
確實。
有趣是有趣,熱鬧是真熱鬧,就是未免忒熱鬧了些。
馬冰再三勸說,終於安撫下袁媛和趙夫人她們,提前離席。
剛下了樓,離開眾人的視線,馬冰臉上的笑意就褪得一乾二淨。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哪怕再多看那廝飛揚得意的胖臉一會兒,就恨不得直接跳下去掐死他!
今兒幾乎整座開封府的人都跑出來看賽龍舟,沿河那幾條街上人滿為患,其餘的地方卻冷冷清清。
馬冰順著樹蔭走了幾步,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心情終於平靜了些。
水裡有不少魚蝦,許多人都習慣將剩飯拿來餵魚,故而一隻只都吃得圓滾滾,一看有人站在岸邊,便熟練地簇擁上來,張大著嘴巴等待投餵。
馬冰看著腳下噼里啪啦涌過來的魚群,嘆道:「你們倒是快活。」
每日吃了睡,睡了吃。
因肉質粗糙,還不必擔心給人抓了去吃。
上輩子積德了吧?
「馬大夫!」
忽然有道熟悉的嗓音響起。
馬冰抬頭一瞧,卻是斜對面一家不起眼的小茶館裡,蒲草滿臉興奮地沖她招手。
她習慣性笑了下,見四下無人,抬步走過去,「你們怎麼來這裡了?百花樓也沒人跟著?」
蒲草將本就乾淨的椅子又使勁抹了幾回,熱情地請她坐下,又倒茶。
見她面色不佳,張抱月擎著扇子給她扇了幾回,聞言懶懶散散道:「今兒出門都沒帶銀子,且身契還在鴇母手裡攥著,出了城就是逃奴,怎麼逃,往哪裡逃?」
老鴇們也知道打一棍子給個甜棗的道理,只命打手們圍住幾條要緊的路口,便樂得賣個好,讓手下的姑娘們輕快一日。
「馬大夫,喝茶。」蒲草倒了茶,又用扇子飛快地扇了幾下,不燙了才端過來。
「好蒲草,多謝你這樣用心。」馬冰笑道。
蒲草抿嘴兒笑起來,雖還是瘦,但因病好得差不多,日子有了盼頭,瞧著精神倒還好。
都去湊熱鬧去了,茶館裡除了她們這一桌竟沒有旁的客人,掌柜的不在,兩個夥計樂得偷懶,都在遠處的角落裡磨牙打瞌睡。
也不知是太熱,還是被一大早的鑼鼓聲嚇到,樹上的蟬竟也啞巴了似的。
隔了幾條街,遠處仍隱隱有鑼鼓聲飄來,只是隨著風晃晃悠悠,聽不真切,夢境似的。
屋子裡安靜得很,只後面小火爐膛內炭燒得通紅,噼里啪啦舔著壺底,聽那逐漸沸騰的水呼哧有聲。
張抱月四下看了看,又讓蒲草去守著外面,以防有人偷聽,這才示意馬冰近些,低聲道:「我怕有心人察覺,你給的那幾個名字只好一個個來……那田嵩近幾年痴迷佛教,常去各大寺院拜祭,下月中旬有高僧在城南福雲寺講經說法,他必是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