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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我雖打定主意要替祖父出征,可事實上心裡很是茫然,不知道到了遼東我能做什麼,不知道我這樣一意孤行地離開家,丟下你和娘,到底是對是錯?到了廣寧之後,我更茫然了,尤其是發現自己連一名普通士兵都打不過的時候。
「自從那日在廣寧的街市上見到這對兄妹之後,他們的模樣一直留在我腦海里,揮散不去。那天晚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因為我突然發現,我不再茫然了,我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該做什麼。我明白了我強忍不舍離開你和娘,一個人遠赴遼東的意義。
「如果能戰,我願戰,如果不能,我也要盡我所能,給這些孩子一個活下去的機會,這就是我現在能做的,該做的事情。我沒有能力平息這場戰爭,但是再微薄,我要也竭盡所能地貢獻我的一份綿力,為了這些孩子能活下去,為了將來不再有更多這樣的孩子。
「冬姐姐,還記得去年中秋我們一起上街看燈,你說這樣的太平盛世,有我趙家一份功勞嗎?當時我附和你,其實我心裡是有些自卑的,因為趙家的功勞,都是祖上打下的,沒有我什麼事。待明年抑或後年,我們再一起上街看燈,也許我就能心安理得地對你說:『冬姐姐,你看,這樣的太平盛世,有我趙家一份功勞。』」
第158章
殷夫人為遼東難民募集銀錢和物資一事辦得有聲有色,連皇宮內院都知道了。
這日皇帝上完早朝照例來看柳拂衣,卻見她正指揮宮女將他賞她的釵環首飾等物都裝進木盒,殿中貴重精緻的小擺件也少了一大半。
「愛妃,你這是……在做什麼?」皇帝有點懵。
「靖國公府不是在給遼東無家可歸的難民募集物資嗎?作為過來人,我自是要出一份力的。」柳拂衣過來牽起皇帝的手。
皇帝注意力一下子被轉移開,她鮮少如此親熱主動地靠近他。
然而還沒等他高興起來,便見她伸出兩根纖指輕輕巧巧地從他右手拇指將他的墨玉扳指給擼了下來,天然媚的水靈雙眸乜著他道:「你的子民,你也得盡一份力,沒意見吧?」
皇帝能說什麼,賠笑道:「自然,愛妃高興就好。」
柳拂衣將他的扳指也放進木盒,吩咐宮女:「連盒子拿到靖國公府去,告訴他們,裡頭那枚墨玉扳指是陛下捐的。叫靖國公府將所有捐獻錢款物資的人頭都登記造冊,過後本宮要查看。」
柳拂衣這盒子首飾一送,話一放,靖國公府更是門庭若市起來。
原本裝聾作啞的這會兒也不得不忍痛放血了,原本捐了一點意思意思的,又再次來追加捐贈。
現如今宮裡宮外誰不知道這個麗嬪柳拂衣得寵?她說要看捐贈名冊,萬一到時候聖上也在旁邊看個一眼兩眼的……多捐總比少捐的好。
就這般眾志成城的,殷夫人花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籌集到了五萬多兩銀子,三千多件棉衣和一萬四千多石糧食。
官府派出兵甲護送,國公爺責令老四趙明培負責將物資和銀兩運送到遼東去,順便代他探望一下趙桓熙。
廣寧向周邊借調的糧食冬衣到位之後,趙桓熙就不怎麼出大營了,依舊天天和曹三刀他們一起訓練。
隨著雪越下越大,氣溫越來越低,邊境在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中徹底安靜下來。
這樣的天氣,長途奔襲跟找死沒區別。
但是天再冷,廣寧大營的訓練也一日未曾鬆懈過,因為大家都知道,等明年開了春,只要雪一停,氣溫稍微回升,鐵勒騎兵就會再次打過來。
徐念安生日前,收到了趙桓熙寄給她的生日禮物——一大包松子,並廣寧難民營生活日常畫一幅。趙桓熙告訴她難民們已有了基本的生活保障,應當是可以熬過這個嚴冬了。
殷夫人喜不自勝,松子,送子,這可是個好兆頭,當晚就把藏在箱底的男孩小衣裳翻出來看一遍。
四老爺趙明培寒冬臘月苦哈哈地往遼東跑了一趟,帶著兩耳朵凍瘡於次年二月才回到京城,對國公爺說趙桓熙在廣寧大營過得不錯,看著長高了不少,也結實了不少,訓練的時候像頭狼崽子一樣嗷嗷叫。
國公爺聽著又是欣慰又是心酸,令趙明培去跟殷夫人也說一下。
三月末,鐵勒大軍出動,兵分兩路,直指廣寧前哨瑞東堡。
廣寧大營里氣氛緊張。
主帳內,鎮守李營正與手下幾名得力參將和游擊將軍商議迎戰之事。
眾人圍著平鋪在桌上的輿圖各抒己見。一名參將道:「瑞東堡地處前沿,雖可依仗關隘堅守,可鐵勒大軍壓境,若我們不主動出擊,則失去先機,若主動出擊,瑞東堡外一馬平川,鐵勒騎兵兩面合圍,形勢對我方十分不利。」
「鐵勒兩路騎兵,必須先折其一路,方有勝算。」
「古德思勤老謀深算驍勇善戰,要設計他不易。另一路主將是他的心腹格力扎黑,此人雖是勇猛善戰,但性格粗魯脾氣暴躁,從他下手應是更能成事。」
李營聽著部下商討了片刻,伸手在輿圖上點了點。
眾人探頭一看,他點的是橫亘在鐵勒與瑞東堡之間的那一片石頭山脈。
石頭山中有名為白石峽的窄道可以通行,只是地形狹窄崎嶇,於騎兵而言大不利,所以鐵勒大軍寧可從石頭山脈兩側繞行,也不願走中間的捷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