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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說了一半,國公爺便轉過身來,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編不下去了。
「為了保住自己一條胳膊,你能將堂弟的弱點告訴他的仇人。若是在戰場上,為了保住你自己的性命,豈不是能將同袍出賣給敵人?」國公爺濃眉皺起,目露沉痛。
趙桓旭有些嚇著,搖頭否認:「不、我不會的,我不會……」
「你一向看不起桓熙軟弱無用,你不妨猜想一下,若是他與你位置互換,他會不會做出如你一樣的選擇?」國公爺問他。
趙桓旭仰頭看著自己的祖父,咬緊了牙關不說話。
國公爺仰起臉來,閉了閉雙眼,握緊拳頭道:「你絲毫不像你父親。我對你,很失望。」
「祖父!」聽到這句話,趙桓旭的眼淚一下子湧出眼眶,惶恐地叫道。
國公爺抬步就向他身後走去,走到門後,又停下。
「去知會大太太一聲,明日詩會取消。你堂弟在養傷,你卻在辦宴席,成何體統!」國公爺說完就開門出去了。
趙桓旭哭著委頓在地,狠狠地捶了幾下地磚。
待他回去後,五太太得知了國公爺要他取消詩會的事情,立馬又跑到令德堂去哭。
「這請帖一早就發出去了,事到臨頭又說取消,怎麼同人家去說?桓旭的臉又往哪兒放?」
「說是桓旭告訴那姓朱的桓熙有病,可那姓朱的找上桓旭,還不都是因為桓熙得罪了他?我桓旭好端端的被這等人纏上,他又招誰惹誰了?」
「婆母,您可要給桓旭做主啊,國公爺他實是偏心得太過了。」
老太太手裡捻著佛珠,沉默半晌方道:「國公爺不讓辦,那便不辦了。就讓桓旭稱病好了。」
五太太大睜淚眼:「婆母……」
老太太垂眸看她:「你不要想差了,桓旭不需要比得過旁人,他只需比得過趙桓熙,便可以了。人的好壞都是對比出來的,現如今,國公爺對他有成見,待到趙桓熙犯個比他更大的錯,國公爺自然又會覺得他還是好的。」
五太太看著老太太嘴角那抹諱莫如深的笑容,頭皮一麻,訥訥地閉上了嘴。
趙桓熙此次受傷,來探望他的人很多,除了親戚朋友,連一些原本不相識的,但只因受過朱志福的欺負,又夠格來探望他的人,也來了不少。
旬假前一天,徐墨秀也請了假來看他,坐在床邊陪著他天南地北地聊了一整天。
傍晚徐墨秀離開後,趙桓熙欣欣然地對徐念安道:「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文林今天對我特別好。」
徐念安笑笑沒說話。
徐墨秀是個內斂的人,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情緒,都不會輕易表露出來。但可以確定的是,經過此遭,他是真的從心底里接納趙桓熙了。不為別的,就為了趙桓熙在面對朱志福時保護了她,做到了他兩年前沒能做到的事。
兩年前徐墨秀給打斷胳膊之後,朱志福一行是嚇跑的。如當年朱志福有今日的膽子,不跑,後果不堪預料。
趙桓熙此番看著受傷頗重,其實沒有傷筋動骨,身上都是棍棒抽出來的瘀傷,也就腦袋上磕破了皮流了血,看起來嚴重些。是故在家休息了四五日,天天藥油揉著,補湯喝著,已無大礙了。
這日夜間,兩人圍坐在梢間裡的圓桌旁,等桌上那株含苞待放的曇花開放。
這是葛敬軒來探望他時帶給他的,一共兩盆,都帶著花骨朵兒,送了一盆給殷夫人,另一盆就留在了慎徽院。
趙桓熙趴在桌上,下巴枕在胳膊上,眨巴著大眼睛看著那朵鼓脹脹的好像馬上就要綻開,卻一直不開的大花苞,對徐念安道:「冬姐姐,你說它不會等到我們睡覺之後才悄悄地開吧?等我們明天一早醒來,它都謝了。」
徐念安放下手中的書,美目輕輕一轉,對趙桓熙道:「書上說,有一種方法可以催放曇花。」
趙桓熙聞言,一下來了興致,直起身看著徐念安問道:「什麼方法?」
徐念安一本正經道:「常言曰,春暖花開。曇花花苞長到這麼大,今夜是必然會綻放的,可若是等不得,便可以用嘴對準花苞尖尖,輕輕往裡吹氣。動作一定要輕,要柔,要像春風拂面那般。吹個一時半會兒的,花蕊暖了,曇花就會開了。」
趙桓熙聽罷表示懷疑:「真的嗎?能有用?」
徐念安道:「總歸不至於傷了花,何妨一試呢?」
趙桓熙一想有理,便興沖沖地將那盆曇花從桌中間搬過來些,端詳半晌,小心地湊過臉去,嘟著嘴唇對準了花苞尖尖,鼓著雙頰在那兒徐徐吹氣。
徐念安拿帕子掩著嘴,拼命忍笑。
趙桓熙吹了好半晌,見花苞並無變化,閉上嘴扭過頭來問:「冬姐姐,到底要吹多久才開啊?我腮幫子都酸啦!」
徐念安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笑得前仰後合。
趙桓熙疑惑了一瞬,反應過來,羞惱道:「冬姐姐,你又捉弄我!」他起身就要去抓徐念安。
徐念安離了凳子就跑,邊跑邊笑邊道:「哈哈哈,三郎,你重傷方愈,哈哈,還是不要跑跳的好哈哈哈哈!」
趙桓熙得了提醒,當即腳步一頓,一手撐著桌子一手扶著頭,長眉輕皺。
徐念安瞧他那樣,生怕他傷勢復發,忙走過來關切地問:「怎麼了?頭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