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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幹啥呢?老盯著小趙將軍看什麼?」魯嘯林伸手捏住他的後脖頸,問道。
佟小虎撓了撓後腦勺,赧然道:「他們說京城有一種好吃食叫糖蒸酥酪,雪白細膩,又香又甜。我聽說小趙將軍是從京城來的,又生得這麼白,就猜他是不是糖蒸酥酪吃多了才會這麼白?」
眾人大笑,魯嘯林扇他後腦勺一巴掌,笑罵道:「你小子是想女人了吧?成親了沒?」
佟小虎臉蛋紅紅的,道:「還沒,但家裡已經給說親了。她叫二花,長得可俊了。她說要我給她打一支銀簪子才肯嫁我。隊長,一支銀簪子要多少錢?」
魯嘯林道:「這我哪知道?問小趙將軍,他是從京城來的,他知道。」
趙桓熙迎著佟小虎期待的目光歉然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不打緊,待回來,我送你一支。」
佟小虎眼睛一亮,道:「將軍一言快馬一鞭,小趙將軍,我可當真了啊!」
趙桓熙笑道:「說送你便送你,還哄你不成?」
佟小虎自覺銀簪有了著落,媳婦也有了著落,喜得抓耳撓腮,又被身邊的老大哥好一頓打趣。
「小趙將軍,我瞧著你跟我差不多大,你成親了嗎?」佟小虎問趙桓熙。
趙桓熙點頭:「我前年六月成的親。」
「你媳婦俊嗎?」
魯嘯林又扇佟小虎腦瓜子,道:「你這不是白問嗎?小趙將軍自己都長這麼精神,他媳婦能不俊嗎?」
趙桓熙笑著點頭:「她很俊,比我俊多了。」
佟小虎眼神呆滯,喃喃道:「老天爺,比你都俊多了,那得有多俊吶?」
趙桓熙笑了笑,垂眸看著火堆上跳躍的火焰,默默地給添了兩根枯枝,沒說話。
這樣冷的夜晚,睡肯定是不能躺下睡的,眾人在火堆旁互相依偎著打打瞌睡罷了。
趙桓熙手揣在懷裡,那裡有冬姐姐送給他的鏡子。摩挲久了,光憑指腹就能知道鏡面背後的紋理哪個是冬姐姐,哪個是他。
真好,不論今後發生何事,至少在這小小的方寸之間,他和冬姐姐永遠在一起。
次日一早,眾人依舊烤了餅當早飯吃了,用雪蓋住火堆,繼續向白石峽的方向疾行。
如此兩日,到了第四日上午,一片白色丘陵樣的石山群出現在眾人面前。在這樣看過去茫無邊際的石山群中找一條窄道,若無熟悉地形的人帶路,還真是找不到。
佟小虎熟門熟路地將眾人帶到白石峽口,曹三刀命眾人停下來修整,魯嘯林派了四人先進去探路。
趙桓熙看著大家都把佩刀弓箭等物拿出來擦拭整理,心跳快了起來。他按捺住,把自己的長刀也拿出來擦拭一番。
差不多半個時辰後,進去探路的四人迴轉,說裡頭沒什麼情況。魯嘯林不敢大意,依舊派人在前頭探路,帶領他那一隊士兵打頭進入白石峽,與前頭探路的士兵保持二十幾丈的距離。曹三刀隊殿後,將趙桓熙夾在兩隊中間。
進了白石峽,眾人就不說笑了,謹慎沉默地趕路。
小道忽寬忽窄,兩側都是光禿禿的石壁,四周闃靜無聲,偶爾有一隻蒼鷹從頭頂飛過,遠遠地發出一聲鷹唳,傳入耳中都能叫人心頭一緊。
神經高度緊繃,沒過多久,趙桓熙就開始覺得精神疲憊。
他向左右看看,看到的是一張張堅毅冷靜的臉龐,心中不由十分慚愧,伸手揉了把臉頰,打起精神往前看。
今天是個陰天,不好根據太陽判斷時辰,全憑經驗。
魯嘯林估摸著快到中午了,正打算讓眾人停下休息,前頭探路的士兵突然吹響哨子,同時大喊:「有埋——」
話喊到一半就戛然而止,與此同時,七八支箭矢向這邊飛來,猝不及防間走在隊伍最前頭的五六個人全部中箭,連魯嘯林肩頭都中了一箭。
「弓箭手壓制!其他人,跟我上!」魯嘯林一把拔出箭支往旁邊一扔,趁自己這邊的十名弓箭手也開始向對面射箭,抽出大刀帶著手下士兵就朝對面撲了過去。
曹三刀把趙桓熙推到道旁的山壁上,對附近的幾個士兵道:「保護雲麾將軍!」說罷帶著他的隊伍跟在魯嘯林後頭沖了過去。
耳邊很快傳來夾雜著刀兵碰撞和怒吼慘叫的廝殺聲。趙桓熙心臟砰砰直跳,又害怕,又羞恥。
他們當兵的都上了,自己這個將軍卻躲在這裡,還要人保護!
他握著刀柄的手緊了又緊,對被曹三刀留下來的幾名士兵道:「你們去幫曹隊長他們。」
「可是曹隊長讓我們保護將軍。」
「你們也知道他是隊長我是將軍,聽我的!」趙桓熙吼道。
那幾個兵本來就不願意躲在後面,被趙桓熙這麼一吼,留下一句「那將軍你自己小心」,拔出刀來就吼叫著殺了過去。
趙桓熙靠在山壁上,張著嘴大口喘息幾次,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扭頭看向不遠處那三個中箭的士兵。
中了箭還能動的都跟魯嘯林一樣拔出箭來殺過去了,留下來的都是不能再動的。
趙桓熙走過去,將唯一一個胸部中箭但還有氣的士兵箭尾折斷,把他拖到一旁,然後抬頭看向十幾丈開外廝殺在一處的兩撥人。
他不顧母親的哀求不遠千里從京城來到廣寧,又不顧祖父的叮囑從廣寧來到白石峽。如今戰場離他就十幾丈的距離,這十幾丈卻像天塹一般讓他沒勇氣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