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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杏花村這戶人家給這個金銀齋回一封信,送至九原知州府,」慕遲低啞的聲音傳來,滿是疲倦,不抱希望道,「我軍借道摩蘭國,會於九原城暫歇,到時再令這位喬宛娘去取回信。」
司禮一怔,繼而瞭然。
公子終究還是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哪怕很可能再次失望。
「是。」司禮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慕遲仍立在窗前一動未動,遠離火盆的身子越發冰冷,窗外的山頭覆蓋著厚厚的雪。
三年前的陵京也下過一場雪,遠沒有上郡的雪大,不過勉強在地面與屋檐覆了一層白罷了。
喬綰團了個可憐巴巴的雪球砸向他,他還沒如何,她反倒先笑得停不下來了。
她也很喜歡雪,臉頰與鼻頭凍得通紅,摸過雪的手也不見冰,因常年試藥的緣故,反而熱意盈盈的。
她這樣從不委屈自己、嬌生慣養的性子,只會往北走。
黎國的兵權仍在他手中,每隔半月便有書信傳來,除了黎國國事,便是喬恆了,他因斷了藥的緣故,身子越發虛弱,尤其每逢十五,肺腑會悶痛難忍,痛苦得緊。
不知沒了他的血,每月十五,她可有像喬恆一般難受?
慕遲習慣地將腰側的匕首拿出來把玩著。
這柄劍鞘與劍柄上鑲嵌著紅玉寶石的精緻匕首,是當初她在他手上刻字的那把。
她同樣沒有帶走。
她將與他有關的一切,都扔在了那間公主府中,不要了。
慕遲緊緊攥著匕首,所以,她最好藏得好些,再好些……
他若是找到她,定不會、定不會輕易饒過她!
*
九原城冬日的雪總會斷斷續續地下上好幾日。
喬綰一早醒來聽見院子裡傳來陣陣掃雪聲,便知昨夜又下雪了。
給窗子開了道縫,果真入目一片白茫茫,偶爾幾隻麻雀在枝頭嘰嘰喳喳的叫兩聲,碎雪撲簌簌地落下。
喬綰看得心情隨之雀躍起來,昨晚胸腹積攢的悶熱一掃而空。
如今除了每月十五肺腑會悶痛一日外,她鮮少再難受了,只是不知為何,倚翠明明按照在陵京時的藥方抓藥煎藥,可僅僅缺了份藥引,藥效便如此不同。
久了,她也懶得再喝了。
倚翠端著溫水走了進來,看見喬綰只穿著中衣便開窗子,忙上前兩步不贊同道:「小姐雖不怕冷,可這九原到底太寒了,若是凍出個好歹來如何是好。」
喬綰無奈地看著倚翠:「都說了,讓青芽一早將溫水端來就好。」
「旁人我放心不下,」倚翠將窗子關好,又將漱口的溫茶遞給她,「青芽可不敢關小姐的窗。」
喬綰忍不住笑開,倚翠唯恐她在九原城過得不習慣,即便有了侍女、護院,可她仍執意跟在身邊陪著她。
喬綰穿好晨練的衣裳,楚無咎正隨著武學師父有模有樣地扎著馬步,看見喬綰立即脆生生地打了聲招呼。
喬綰笑了笑,舞了一會兒軟鞭,方才氣喘吁吁地停下,換了衣裳後繞過小橋與長廊,直接去了前面的金銀齋。
一進去便看見櫃檯前放著幾個雕工精緻的木箱和包裹仔細的油紙包,帳房姑娘無奈地看著喬綰:「老闆娘,聞夫子又送回來了,咱們還送嗎?」
喬綰自打那日遇見聞敘白後,便打定了主意,命人每日都去送些名貴的補品和上好的藥材走走後門,萬一哪日便鬆口讓無咎入學了呢。
再者道,給美人花銀子她可不會心痛。
可這些東西雷打不動地都被退了回來。
喬綰想到聞敘白那清瘦俊逸的模樣,看起來的確是兩袖清風的正人君子。
「老闆娘?」帳房姑娘喚她。
喬綰回神:「送,為何不……」
她的話並未說完,門外便傳來幾聲和善的女聲:「又送什麼了,宛娘?」
喬綰轉頭看去,知州夫人任身邊的丫鬟攙著,披著翠色的錦裘笑著走了進來。
知州夫人閨名徐素雲,年紀已三十又七,可穿衣打扮秀雅大方,看起來不過三十的模樣,加上知州秦賀清廉潔身自好,二人成親數十年仍舉案齊眉。
喬綰揚眉笑了笑:「秦夫人好一段時日沒來了,我還給您留了套狐裘呢。」
「你有心了,」秦夫人將身上厚重的錦裘遞給丫鬟,嘆道,「過段時日知州府有貴客暫留,這幾日一直在忙著這事兒呢。」
「貴客?」
「摩蘭與大齊素來交好,過段時日大齊的兵馬會經過九原城,」秦夫人捏了捏眉頭,「不說了,說多了頭疼,倒是宛娘你的事我這段時日都沒時間問,上次同郭家小子面親的如何了?」
喬綰嘆了口氣無奈道:「秦夫人,我同郭公子八字不合……」
話說到一半,她陡然想到什麼,目光自一旁精緻的補品藥材上一掃而過。
秦夫人納罕地看她一眼,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同樣落在那堆禮品上:「這是……」
喬綰抿唇一笑,睫毛輕顫了下,垂下眼帘:「前幾日在街上見到月見書院的那位聞夫子,便……便……」
秦夫人到底是過來人,看喬綰這幅模樣,猛地一拍手:「我怎的把敘白忘了!」
喬綰「詫異」:「您認識聞夫子?」
「我也只是聽聞敘白那孩子本是大齊人士,父親似乎因出言犯上被貶隨使臣來了九原,九原能有今日之繁榮,也有聞老的一份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