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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是個見喬青霓的好機會。
這樣,一切便都如他最初計劃的一般。
喬青霓是不可或缺的一環,而喬綰不是。
慕遲不覺緊攥著絹帕,手背上好看的筋骨突兀,沉默片刻,他抬眸深深地看著她,倏地笑出聲來:「那就……多謝公主了。」
話音落下,他飛身離去,轉身的瞬間面上的笑頃刻消失,臉色蒼白如鬼。
喬綰盯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默了幾息方才抿了抿唇,轉身回了寢殿。
倚翠已經為她備好了熱水,喬綰將手中的花蝶簪拿給她:「幫我放在收拾好的首飾箱中吧。」
「好漂亮的簪子,」倚翠輕呼,應了一聲將簪子放好,旋即疑惑地看著喬綰,「公主,您怎麼突然收拾起這些首飾來了?」
喬綰沉默了一會兒,沒有立即回應,只問:「倚翠,我記得你說過,你母親是平陽鎮人士?」
「是啊,」倚翠點點頭,「公主問這個作甚?」
喬綰笑了笑:「你還記得平陽鎮是什麼樣子嗎?」
「娘說過,平陽鎮上很是熱鬧,百姓春耕秋收,知足富庶,每逢佳節,都會有不少達官貴人去那邊賞山水風光……」倚翠邊說邊笑了起來,「我自打記事起便在宮裡,也從未見過這些。」
可如今平陽鎮的人們,卻連柴都燒不上,有些人悄無聲息地死在了隆冬里。
喬綰並未說這些話,只問:「若是有一日我想離開陵京了,你可願隨我一同離去?」
她已經想好了,若是倚翠願和她一同離開,二人便一齊走,若是她不願,過段時日便給她一筆銀錢,留在陵京也能有個安身之處。
倚翠大驚:「公主要去哪兒?」
在她的認知中,普天下再沒有比陵京更繁華的地界了。
喬綰沉吟片刻:「我也不知。」
倚翠看著公主的神色,片刻後打定主意般:「若公主離開,奴婢一定誓死追隨公主!」
喬綰輕怔,抬頭看著倚翠,下瞬眨了眨泛酸的眼睛撇嘴道:「說什麼誓死,本公主又不是閻羅王。」
倚翠也笑開:「哪有公主這樣好看的閻羅王,天色不早了,公主先去沐浴吧。」
接下去一段時日,喬綰避開了府中的耳目,將自己的銀錢全都整理利落,不少更是直接交給了倚翠。
她不知時局如何變動,萬一二人最終未能一同離去,倚翠也能靠著這些銀錢過活下去。
直至二月十四這日,孫連海再次帶來了喬恆的口諭,宣她明日入宮。
喬綰平靜地接了旨,卻未曾想在孫連海離開後,公主府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當下人來通報時,喬綰仍有些不可置信,可當喬青霓一步一步裊娜走進府廳時,便由不得她不信了。
今日的喬青霓仍穿的素雅,略施粉黛便顯得嬌媚嫻柔,披著珊瑚色的斗篷,走起路來簪在發間的步搖只細微地晃動著,神清骨秀。
喬恆只有兩個女兒,坊間對二人的傳聞有許多,不過是說昭陽公主端莊大氣,是大家閨秀,真正的鳳儀之姿,而長樂公主,驕縱蠻橫,伴隨著嘖嘖兩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喬綰也只當聽個笑談,自幼時她碰觸喬青霓,後者卻不著痕跡地擦拭衣裳時,她便甚少和她來往了。
因此,對喬青霓,她談不上厭惡,卻也不算喜歡。
「三皇姐怎麼會來?」喬綰掛起一抹笑,坐在主座上沒有動。
喬青霓溫婉地笑笑:「聽聞皇妹這段時日一直未曾出門,便前來探望一番。」
喬綰故作驚訝,而後甜甜一笑:「謝謝三皇姐。」
喬青霓輕輕搖首:「方才孫公公來宣皇妹入宮?」
喬綰無奈地聳聳肩:「是啊,孫公公說父皇想我了。」
喬青霓表情微頓,朱唇白了白,繼而垂下眼帘柔婉地笑:「父皇總是想皇妹的,」她說著,徐徐抬眸,「皇妹明日要入宮嗎?」
喬綰擰眉:「自然。」
喬青霓沉默了一會兒:「皇妹當真不知,父皇宣你入宮,所為何事?」
喬綰「迷惘」地看著她:「皇姐,你究竟在說什麼啊?」
喬青霓迎著她的目光,良久輕柔道:「雁鳴山那次,那些意圖傷我的人,是父皇派來的吧。」
喬綰一怔,不解喬青霓為何要對自己說這些。
喬青霓卻自嘲地笑一聲:「我以前很嫉妒你,皇妹。」
喬綰笑:「三皇姐身份尊貴,嫉妒我?」
喬青霓長睫輕垂:「我嫉妒你明明什麼都不如我,國子監內,明明先生誇讚我良多,琴棋書畫也是我更勝一籌,可為何偏偏是你得到了父皇的寵愛。」
「我為了讓父皇多看我一眼,每日拼命練琴,可到頭來,都比不過你一聲咳嗽更令父皇擔心。」
說到此,喬青霓再抬眸,眼中含著水霧:「可現在我終於知道,你和我一般可憐。」
「不,你比我還要可憐。」
喬綰唇角的笑微僵,片刻卻再次展顏:「皇姐,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上個月十五,你不在陵京,」喬青霓的嗓音已恢復以往的柔婉,「父皇召見了一批人入宮,我才知,父皇在找能給他試藥之人。」
喬綰垂下視線。
上個月十五,她還在送慕遲去楚州的路上。
「皇妹也不過,是個試藥之人罷了。」喬青霓溫柔的語氣吐著尖銳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