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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葫蘆啊。
她曾買給他的。
「公子?」司禮輕喚。
慕遲猝然回身,快步往後飛身而去。
*
喬綰回到公主府時,已經亥時了,未曾知會府中的人,她隻身一手提著盞錦鯉花燈,另一隻手拿著花蝶簪,輕鬆地躍下馬車,而後看著一旁單手握著韁繩,懶洋洋地看著她的景闌。
「未曾想景少將軍竟還有幾分風度,」喬綰擺擺手,「我到了,少將軍請回吧。」
說完她便要朝府中走。
「幾分風度?」景闌作聲攔下了她,而後駕馬慢慢悠悠地繞著她行了一圈,停在她跟前,他俯身湊向她,「狗口難吐象牙。」
「景闌。」喬綰怒。
景闌卻已直起身,對她揚眉一笑:「喬綰,你不適合苦大仇深,真的。」
話落沒等喬綰反應,他已駕馬朝遠處疾馳而去,身後高束的髮辮飛揚。
喬綰頓了頓,不覺摸了摸自己的臉,許久撇撇嘴。
他才苦大仇深!
轉頭看見手中雕琢精緻的花蝶簪,薄如蟬翼的蝶羽輕顫著,喬綰的心情頓時好了些許。
她很喜愛這類華麗的小玩意兒。
喬綰的腳步輕鬆許多,心中想著,回到寢殿便讓倚翠將這簪子也放入之前整理好的那堆首飾中。
可沒等她轉過寢殿的長廊,一旁一聲低啞輕柔的聲音傳來:「這般開心?」
喬綰的腳步陡然僵在原地,唇角的笑也漸漸消失,良久她緩緩轉過身。
昏暗的角落,一人穿著雪白的袍服立在那裡,頭上帶著煙青的斗笠,有月光穿過零星的枝丫照在他身上,透著幾分孤冷。
慕遲。
喬綰雙眼難掩驚訝,過後又徐徐升起一股驚懼,她不覺後退了幾步。
慕遲注意著她的動作,想到方才和景闌並肩前行的親密,而面對他卻一連後退,不覺笑得越發粲然,他朝她走了幾步,語調落寞且溫柔:「公主怎麼不說話了?」
喬綰動了動嘴,自唇齒間擠出一句:「你怎麼在這兒?」
問完她才想起,二月下旬,便是慕遲動手的時候了,他此刻出現在陵京又有什麼奇怪呢?
「來陪公主放紙鳶啊,」慕遲低笑一聲,走到她跟前,看著她微亂的披風,「嗯」了一聲,尾音上揚著,伸手便要替她將披風解下,「公主曾對我提過的,不是……」嗎?
他的話未能說完,喬綰幾乎立時避開了他的手,勉強扯了下唇角:「不用了。」
慕遲的笑僵了一瞬,看著她略帶謹慎的目光,胸口有什麼驟然瑟縮了下,惹得他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很快恢復如常:「公主怕我?」
不該怕嗎?
喬綰很想這麼反問,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我以為在楚州,你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他親口說的,她想留就留,想走便走。
她以為這句話的意思不外乎……二人並無什麼干係。
慕遲下頜緊繃著:「所以,你便要旁人陪你去放紙鳶?」
喬綰抬眸看向他,眼中添了幾分嘲諷:「這不是你期望看到的嗎?」
將香囊偷偷塞給景闌,以她的名義給景闌送白玉膏。
慕遲的神色僵硬無比。
這的確是他想要看到的。
看到她和景闌成雙成對,不要再來糾纏他,壞他的計劃。
可是,她何曾這樣聽話過?
喬綰見他不語,輕笑了一聲:「慕遲,那香囊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
慕遲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下,目光下意識地落在她的腰間,那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他的餘光落在她右手的花蝶簪上,蝶翼正在細微地輕顫著。
喬綰不覺將花蝶簪往後藏了藏,見他始終不吭聲,後知後覺地想到了什麼:「你放心,你的事我未曾和任何人提及過。」
慕遲終於看向她的雙眸,越發覺得她的每一句話,都攪得他心緒難寧。
「既如此,當初為何要隨我跳崖?」他聽見自己這樣問,嗓音艱澀。
以往這個問題他無需也不屑問的,可如今莫名便問了出來。
喬綰皺了皺眉,仔細地思索了下:「就當是我為了補償自己當初不顧你的意願,將你強行買回來吧。」
她認真地道:「真的,慕遲,若是早知你當初想要的是喬青霓,我絕不會多看你一眼。」
若能回到當初,她一定會告訴自己,那個在金絲籠中彈琴的男子,連他姓甚名誰都不要感興趣!
不會多看他一眼。
慕遲聽著她的話,來時心中絲絲縷縷的喜悅在此刻徹底消失,他呢喃:「公主當真……善解人意啊。」
喬綰忽略他陰陽怪氣地語調,頓了下:「剛巧你在這兒,我也有東西要給你。」
慕遲的睫毛微顫了下,抬頭看著她。
喬綰從袖中將一方已經洗淨的絹帕遞給慕遲。
慕遲的手凝滯了一瞬。
她送他絹帕……
「這是三皇姐前不久給我的,已經洗乾淨了,我不想見她,便給你提供個機會吧。」喬綰將絹帕塞到他手中,二人的手指碰觸,他的手依舊冷得嚇人。
喬綰怔了下,不覺用力捻了捻指尖,將那股冰冷的觸覺捻去。
慕遲的眼眸漆黑一片,此刻才看到,絹帕的右下角,小巧的「霓」字繡得格外精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