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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無咎待在這兒也很不合適,」喬綰打斷了他,垂眸道,「此處畢竟是你的兵營。」
「無妨……」
「我不想。」喬綰抬眸迎上他的視線,安靜道。
這一次慕遲沉默下來,喉結動了動,嗓子干啞酸澀。
喬綰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的回應,看向不遠處的司禮:「我先去找司護衛了。」
說完她牽著楚無咎便要轉身。
慕遲卻驀地上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喬綰皺眉瞪了他一眼,側身就要繞開,慕遲卻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沒有用力,卻讓人掙脫不開。
喬綰惱怒:「你要做什麼?」
慕遲看著她因著氣憤而微微漲紅的臉頰,開口道:「喬綰,你永遠只想推開我,遠離我,」說到此,他的喉結用力地滾動了下,「你從未打算過同我一塊,是不是?」
喬綰容色微凝,靜默下來,盯著不遠處的幄帳,良久輕輕道:「我打算過的。」
慕遲的眸顫動了下,抬頭看向她,卻未曾在她的臉上見到絲毫以往的欣喜與生機。
她平靜地像是在說著局外人的故事:「我以往曾打算過,若能離開陵京的話,便和你,和倚翠,去一個每年都能見到雪的地方,安生快活地過一生。」
她一直沒同任何人提及過,當初在街市的驚鴻一瞥,她從未見過那樣好看的男子,就好像看見誤入濁世的仙人般。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喜愛喬青霓,誇讚喬青霓,慕遲是她從喬青霓手中贏回來的。
這樣好看的人,日日待她溫柔,能看穿她偽裝的囂張,能在有人傷害她是毫不猶豫地護住她,能在她捻酸時遮住自己的臉,要動心太簡單了。
從一時驚艷的不甘,到後來朝夕相對的動心,不過短短月余。
慕遲看著冷靜說出這番話的喬綰,臉色煞白,他從不知,從不知……原來她曾這樣想過。
而那時的他……
慕遲的手劇烈顫抖了下,他豁然轉身厲聲道:「司禮。」
不遠處的司禮匆忙走上前來:「公子。」
「送她回去。」慕遲扔下這句話,如來時般近乎倉惶的離去。
司禮不知發生何事,只看了眼喬綰道:「長……喬姑娘,請。」
喬綰對司禮頷首,由他在前引路,上了馬車徐徐出了營地。
金銀齋。
倚翠站在門口焦灼地等待著,不多時幾名護院從四處走了過來,對她搖搖頭:「倚翠姑娘,沒有看見小姐的身影。」
「聞公子不在府上,聽聞一早便去了知州府,也沒能探聽到小姐的下落。」
倚翠聞言心中越發不安,攥著手在金銀齋門口走來走去。
遠處傳來一陣噠噠的馬蹄聲,在清寂的晨光里格外幽靜,倚翠猛地抬頭看去。
一輛陌生的馬車。
倚翠失落地垂眸,下瞬反應過來,復又抬頭,睜大雙眼呆呆地看著駕著馬車的人。
司禮「吁」了一聲,馬車停了下來,他躍下馬車看著等在金銀齋門口的倚翠,只覺當初在公主府看見的形容拘謹的女子,眼下變得自在了許多,司禮的心底不覺有些感嘆,走上前抱拳道:「倚翠姑娘。」
倚翠臉色一白,唯恐自己被找到連累小姐,剛要轉身回房,便看見馬車內喬綰走了出來,手中還牽著無咎。
「小姐!」倚翠眼圈一紅,匆忙上前,「您無事吧?今日是十五,可曾……」
喬綰對倚翠笑了笑:「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嗎?」
倚翠勉強放下心來,轉頭看了眼司禮:「小姐,您怎會……」
喬綰這才反應過來,扭頭看著司禮:「多謝司護衛送我回來。」
司禮忙擺擺手,對二人告辭後駕著馬車遠去。
楚無咎一路奔波,小臉早已疲憊,喬綰讓青芽帶他回房休息了。
倚翠到底不放心喬綰,以往每月十五小姐總是格外難受,跟著喬綰回到寢房,確認她真的無事才放下心來。
可轉念又不禁為另一件事擔憂:「小姐,司護衛送您回來,那……」
「我已經見過慕遲了,」喬綰知道倚翠擔心什麼,「他如今是大齊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倚翠呢喃,隨後震驚地睜大眼,「他不是,不是……」
「小倌?」喬綰替她道,順手為自己倒了杯溫茶,緩了緩唇齒間殘留的鐵鏽味。
倚翠睜大眼點點頭。
「他可從不是什么小倌,他……」喬綰說著,拿著茶杯的手頓了頓,輕描淡寫道,「他騙人的。」
倚翠看著喬綰的神色,表情有些怔忡。
喬綰見她仍憂心忡忡的模樣,不覺笑開,打趣道:「好了,我如今不是安好地回來了?金銀齋可還指望著你呢!」
倚翠卻不見喜色,只望著她,良久打定主意般道:「小姐,其實我一直有事瞞著你。」
「嗯?」喬綰又喝了口茶,問得不甚在意。
倚翠對她好,這些年她心知肚明,便是瞞她,也定然有她的緣由。
倚翠抿了抿唇:「當年在陵京,小姐被用腳梏鎖在寢殿時,有人總是來給小姐的腳腕上藥,小姐問我,是不是我做的,我點了頭。」
「我騙了小姐,我其實晚上看見了,給小姐上藥的,是……是那個慕遲。」
喬綰看著茶杯中的水紋,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