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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下的聲音喬綰再懶得聽,她徐徐抬眸,剛巧望見二樓闌窗後,一名青衣書生噙笑坐在那裡,眉宇舒展,神情溫和。
似察覺到她的視線,書生轉眸看過來,愣了下,繼而得體一笑,便移開了眸子。
喬綰也不再停留,繼續朝前走著。
「未曾想還有明目之人。」倚翠在她身側,替她抱不平地小聲嘀咕。
喬綰笑了笑沒有應聲,目光落在不遠處香氣瀰漫的樓閣前。
「公主在看什麼?」倚翠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是花閣。」
「自打松竹館被燒毀後,花閣便起來了,這樣的風月場,說毀就毀,要起來也是一夕之間的事兒。」
喬綰聽說過松竹館被燒一事,只是那時她未曾在意,只知那夜整座樓閣都燒成了空架子,樓中死傷者眾多,悽厲的哀嚎聲整條街都聽得真切,可火勢洶湧無人能救,十足慘烈。
如今她全都明了了,那一場查不出因由的大火,定是慕遲的「傑作」。
他怕是厭惡極了和松竹館有關的一切。
倚翠見喬綰始終盯著花閣,睜大眸子:「公主,您想……」
「一個公主,只驕奢不淫逸,豈不是不務正業了?」喬綰抬了抬眉梢,抬腳便朝花閣里走。
慕遲厭惡,她自然要去。
許是長樂公主被軟禁的消息傳遍了陵京,花閣中的鴇兒並未認出她,但見她滿身華麗,也躬身笑臉相迎。
花閣不若松竹館裝潢奢華,裡面的小倌倒是各有姿色,只是舉止都帶著幾分輕浮放浪。
喬綰不喜歡。
最終喬綰只對鴇兒道:「喚個模樣精緻,身姿出眾,溫柔聽話且會彈琴……」說到此,她的話驀地頓住,良久,喬綰垂下眼帘,「就這樣吧。」
話落,人已逕自上了三樓。
廂房倒是雅致,瀰漫著合歡花的香氣,紗帳艷紅,氣氛曖昧。
喬綰正看著壁上懸著的戲水鴛鴦,身上的朱槿披風被人輕柔地拿去,一股陌生且清雅的蓮香襲來。
「大膽!」喬綰下意識道,轉過身才發現是一個樣貌清秀的白衣少年。
少年身姿修長卻瘦弱,肌膚帶著幾分孱弱的白皙,正輕咬著唇驚懼道:「奴伺候小姐休息。」
喬綰抿了抿唇,看著眼前的溫柔少年,眼神恍惚了下。
少年的樣貌不及當初慕遲的三分驚艷,可這股柔和卻令她心中驟然一澀。
她想起了「死」在雁鳴山上的那個溫柔的慕遲。
「小姐?」少年低聲喚她。
喬綰回過神來,察覺到自己方才的反應,有些懊惱地收回心思:「你先幫本……幫我倒杯茶來。」
少年體貼地應下,轉頭走到桌旁。
許是很少見客,他的手抖了下,茶盞掉落在地,摔成了碎片。
少年臉色煞白,忙跪在地上:「小姐恕罪。」
喬綰看著地上的碎片,神情微變,想到了什麼,幾步走到少年跟前:「你是何方人士?家在何處?為何會淪落至此?」
等到少年一一作答,毫無紕漏,喬綰才鬆了一口氣。
招惹到一個小畜生就夠了,她可不想再來一個。
「你起來吧,」喬綰坐到一旁,興致也散了許多,懨懨道,「你先將地面收拾了。」
少年輕手輕腳地將碎片收拾好,看見坐在一旁有些疲憊的喬綰,她不像旁人,對他滿眼鄙夷或是淫邪,也許,這是他爬上枝頭的貴人。
少年頓了下,悄然走上前,蹲下,體貼地為她捏起腿腳來。
喬綰一怔,少年的力道剛剛好,將她前段時日困在府里久未活動的酸鈍都揉化了。
喬綰舒適地閉上雙眼,不由想起去年冬日的一個午後。
她坐在梳妝檯前選著首飾,時不時轉頭看向身後的人:「慕遲,這個好看嗎?」
「這個呢?」
問著問著,不知怎得,話頭就跳到了別處,她閉著眼睛不敢看身後人的眼睛:「慕遲,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有一個人站在她身後,輕輕地捏著她的肩頭,他溫柔地說:「我會永遠陪著公主。」
可在那場真實的夢中,說出這句話的人,始終面無表情。
「小姐,您在想什麼?」廂房寂靜,少年總要說些什麼。
喬綰沒有睜眼,只冷哼一聲:「想起以前養過的一隻白眼狼。」
少年輕輕揉捏著她的膝蓋,順從地問道:「後來呢?」
喬綰惋惜地說:「他墜下懸崖,摔得屍骨無存。」
*
與此同時,一道暗影飛快地飛入慕府中,手腳麻利地朝書房走去。
慕遲早已看完了摺子,目光瞥向一旁的紫檀木箱,默了幾息方才打開,看著裡面的金簪香囊,良久嗤笑一聲,自書案下將白玉膏和笏板拿出來,一併扔了進去。
門外腳步聲動,慕遲手微頓,敏捷地合上箱子,眉眼如常。
下瞬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身著尋常布衣的暗衛半跪在地:「公子,長樂公主今日出街……」
說到此,暗衛有些為難。
慕遲睨了眼暗衛,諷笑:「她又買了一堆華而不實的東西?」
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不是,」暗衛遲疑片刻,低下頭道:「長樂公主去了花閣。」
作者有話說:
狗子:壞了,我成替身了!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