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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綰抿了抿微涼的唇,心口如要失控般, 她又用力地推了慕遲幾下,將他徹底推離自己身邊:「禽獸!」
慕遲任她推著。
喬綰氣喘吁吁地拿出火摺子, 邊走進裡間將燭台點燃, 邊沒好氣道:「你又發什麼……」瘋。
她的話未說完,燭台點亮, 照亮了整間臥房。
喬綰愣愣地看著慕遲的左手, 手背上一道血痕正不斷地冒著血,血線沿著他的手指, 懸在指尖, 而後一滴一滴的落到了地上。
而一旁的桌上, 金剪刀的刀尖上仍站著暗紅的血跡。
喬綰喉嚨緊縮了下,許久道:「你流血了。」
慕遲沒有看傷口,只安靜地望著她:「嗯。」
喬綰緊緊抿著唇,良久驀地抬頭:「那你還碰我?這件衣裳是我最喜歡的了,眼下全被你……」說到此處,她的嗓音莫名梗了一下,「全被你弄髒了。」
慕遲的雙眸茫然了一瞬:「我擦乾淨了的……」只是又流了出來。
話在看見她瞪著自己的視線時停了下來。
好一會兒,慕遲拿過桌上的絹帕,擦拭著左手手背,隨後緩緩朝她走了兩步,站定在她身前。
喬綰此刻才看清,他手背的傷竟這樣深,深到劃開的皮肉微微捲起,血痕也莫名的熟悉。
慕遲用那隻沒有沾血的手托起喬綰的右手:「這樣,我們就一模一樣了。」
喬綰的手指顫抖了下,看著他手背上和自己幾乎一致的傷疤,抬頭怒視著他:「你瘋了?」
慕遲怔了怔,輕輕地笑:「我們才是最般配的,喬綰。」
喬綰愣住,靜靜地看著他唇角的笑,他的目光近乎偏執,卻藏匿著惴惴,像是等待判決的囚犯般,認真地看著她。
他好像……從來都只將自己的軀體當做無關緊要的行屍走肉,裝著一個瘋狂的靈魂。
從未將自己當成過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一刻,喬綰只覺心口處有什麼「啪」地一聲裂開了一道縫隙。
喬綰迷茫地站在原地,雙目怔然,這樣的感覺,陌生卻又熟悉。
許是她靜默了太久,慕遲的笑變得不安起來,小心翼翼地輕喚:「喬綰……」
他的話並未說完,喬綰像是要驗證什麼一般,驀地上前,抬手拽著慕遲的衣襟,踮腳便用力地朝他吻了上去。
說是吻,更像是狠狠地撞上他的唇,血頃刻便冒了出來。
慕遲瞳仁驟然緊縮,詫異地看著近在眼前的女子,下瞬心底升起一股劇烈的狂喜,他攬著她的腰身,竭盡所能地回應她,如同將自己虔誠奉上一般。
炙熱與冰冷熱烈碰撞著,呼吸交織在一起。
曖昧如潮水般席捲而來,牙關撬開,唇齒糾纏。
不知多久,喬綰退到床邊,倒了下去。
「公主,」慕遲的嗓音帶著喑啞響在她的耳畔,如輕嘆,如低吟,「公主……」
而後他啟齒,輕咬著她的耳垂。
喬綰的呼吸一緊,只覺心口那道縫隙越發的大了,新的裂縫沿著那道縫隙噼啪地四散著裂開。
可是,曾經在雁鳴山的一幕幕、昏睡三日的痛苦湧入腦子,攪得她心中惶恐驚悸。
喬綰抬手抵著心口處,克制著那處的波動,良久,她聽見自己近乎慌亂的聲音:「黎國的館驛,是你命人圍住的吧?」
慕遲的動作隨著她的話僵住,呼吸急促地看著近在眼前的喬綰:「什麼?」
喬綰將他推開,坐起身,語氣已經逐漸平靜:「你為何要對我說黎國來的都是無關緊要的下臣?」
慕遲的臉色驟然蒼白:「難道不是嗎?」他低聲喃喃。
喬綰抿了抿唇:「你將圍住黎國館驛的人撤了吧。」
若非今日景闌告知於她,她還不知,這幾日黎國的人都被困在館驛中,吃穿用皆在其間,不許出館半步。
他們是大黎的來客,而非囚犯。
慕遲感覺那股徹骨的森冷與絕望再次湧上他的肢體,她方才罕有的親密,此刻提出的條件,都像是……在為一個人求情。
景闌。
慕遲仿佛感受到自己腐爛不堪的血肉恢復了短暫的知覺,痛得他手指輕顫。
他的唇動了動,很想問她對自己有沒有恢復一絲一毫的喜歡,再細微再少都好。
可是,他問不出口。
在她面前,他膽怯如懦夫。
「你明日還想去見他?」慕遲很想恢復她喜愛的溫柔模樣,可是話出口的瞬間,卻是難以掩飾的嫉妒。
喬綰被他詭異的語調問得微僵,如果說方才他提及傷疤時,她只是隱隱懷疑他看見了自己與景闌見面,那麼此刻聽他問出這句話,她已然可以確定。
他今日也在街市上。
可看著他手背自殘的傷疤,想到他方才連問都不曾問她的小心模樣,又想到自己方才的動容與惶恐,喬綰突然對二人的關係質疑起來。
他們這樣的兩個人,即便如今被綁在了一起,除了給彼此帶來折磨與疲憊,還剩什麼呢?
喬綰沉默了很久,緩緩抬眸,忍著胸口莫名湧現的多餘澀意道:「慕遲,我們不若將半年之約廢棄……」
「喬綰!」沙啞的聲音仿佛攜著巨大的驚恐打斷了她的話。
喬綰的睫毛低顫,抬頭迎上慕遲微紅的眼眶,怔愣了下。
慕遲的喉結滾動著,伸手用乾淨的那隻手將她凌亂的長髮理到耳後,勉強擠出一抹笑來:「下次你想讓我做什麼,開口便好,」他輕蹭了下她的面頰,「無需付出這樣大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