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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到了一處極大的花燈攤位前。
花燈上題了半句詩,須得在三聲擊缶聲後對下後半句,直至最後一盞花燈答完,方能贏得彩頭。
只是老闆始終沒說,那彩頭是何物。
喬綰在國子監時本就學得囫圇,此刻也只能對上幾句詩詞,得了個花布縫的布老虎。
未曾想景闌看著不靠譜,竟真的一盞盞地答了上來,尤其後面花燈上題的詩句她連聽都未曾聽過。
到最後,他竟是唯一一個答下來的。
老闆笑盈盈地拿出一枚簪子遞給他。
簪子是用不值錢的銀子做的,可簪首卻將頑固的爛銀子雕琢成了一隻欲飛的花蝶,翅膀顫顫巍巍的,雕工精緻若巧奪天工。
喬綰不覺多看了幾眼。
景闌撥了撥花蝶的翅膀,隨後「嘖」了一聲:「白答了那些詩詞,沒用的小玩意兒。」
喬綰看了眼手中醜醜的布老虎,冷哼一聲。
得寸進尺。
景闌睨向她手裡的老虎:「這小東西倒是丑得別致。」說完便將布老虎搶了過去。
「景闌!」喬綰怒視著他。
「換換。」景闌將簪子塞到她手裡,懶洋洋道。
喬綰看著手中的簪子,窩在簪首的花蝶翅膀輕顫著,翩躚欲舞。
「怎麼?不願?」景闌看著她,「那換回來。」
「不要。」喬綰飛快地躲開他的手。
雖說是爛銀子,但總比那布老虎好看得多。
景闌嗤笑:「喬綰,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
喬綰瞥了他一眼,反嗆:「你有出息也沒見三皇姐多喜歡你。」
景闌眉頭緊鎖,扭頭沉沉地看著她。
察覺到身側的安靜,喬綰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旋即謹慎地將簪子藏到身後:「行了,本公主乏了,回府。」
說完率先轉身,身後的辮髮雀躍搖晃。
景闌在身後注視她片刻,終跟了上去。
不遠處,一雙眼睛沉寂地看著二人一同離去的背影。
一片繁鬧的光火將二人的影子拉得極長,女子手中的髮簪,花蝶隨著她的走動翩翩起舞著。
「公子,你手中流血了。」一名女子看著眼前戴著斗笠的男子,低呼道。
待看清男子藏在斗笠下的容色時一頓,這人生得真好看,繼而臉頰微紅地跑開了。
慕遲目無波瀾地垂眸,看著手中的彩陶瓷馬不知何時竟已被捏碎在掌心,尖銳的瓷片重重刺入血肉之中,血珠一滴滴墜落。
不止如此。
手中其他的小物件也都毀了。
風箏折斷了支撐成了一團破紙,栩栩如生的泥人也已變了形狀,糖人也碎了,石頭畫上也已沾染了血跡,上面的山水丹青模糊不清……
前來接應慕遲出城的司禮混入城中,尋了許久終於尋到了慕遲,快走幾步悄然跟到他身側:「公子,咱們的人馬已經順利翻過雁鳴山,正等您回去主持大局。」
若非那份雁鳴山的圖紙,必然不可能這樣順利,只怕用不了一個月便能闖入陵京。
可等了許久沒等到慕遲回應,司禮遲疑了下,行至他跟前:「公子……」
「司禮,你瞧。」慕遲打斷了他,嗓音極輕極柔。
司禮不解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待看見遠處的一對人影時一怔。
慕遲笑,眸色透著森森冷意:「那個花蝶簪子,是唯一一支。」
她收下了。
她說過,她愛慕他。
卻收下了旁人送的唯一的花蝶簪。
作者有話說:
某狗子:我拿著她買過的小玩意兒,就算她給我買了o(╥﹏╥)o
某狗子:可特麼花蝶簪竟然是唯一的!
(某狗子要行動啦!)
第29章 、指婚
夜市火光繁華若夢, 人聲鼎沸。
慕遲仍孤身長立於喧鬧之中,斗笠遮住了眉眼,半露出漂亮的唇與下頜, 周身盈滿了死寂。
他莫名想起幼時有一年的花燈節前夕。
小小的他坐在地牢里,透過頭頂唯一一扇窗子看著四四方方天空上偶爾飄起的天燈。
一個衣著華麗的美貌女子腳步倉皇地跑到他跟前,她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眉眼, 抱著他哭了許久。
她說, 她是他的母后。
她說, 遲兒,對不起, 對不起……
最後,她說,母后去求你父皇,明日母后帶你去看花燈好不好?
可她太懦弱了,懦弱到那個他該叫一聲父皇的人甫一出現, 便噤若寒蟬地站在一旁。
第二日,他聽聞, 皇后帶著太子殿下出宮看花燈了,還帶回好些民間的小玩意兒, 太子殿下高興極了。
慕遲不知道皇后帶著李慕玄看花燈是什麼樣子, 可如今,他有些清楚了。
大抵就像喬綰和景闌今夜這般吧。
不, 他們只是冷血的皇家母子, 而喬綰和景闌更為生動。
「公子,文相的人已經安排好城門那邊了, 咱們該回了。」司禮在一旁小聲道。
慕遲的眸動了下, 良久極淡的「嗯」了一聲, 面無表情地離去。
卻在行至轉角處時,聽見身後一聲不悅的、卻滿是生機的話——
「糖葫蘆是最後一份了,景闌你休要得寸進尺!」
慕遲的腳步驀地停下,前方明明那般繁華,他卻滿身的昏暗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