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頁
「喬綰,早便說過,愁眉苦臉不適合你,醜死了。」
喬綰也笑了起來:「景闌,你怎的還不積口德啊?」
「口德是什麼?」景闌聳聳肩,頓了下道,「來送我?」
喬綰這一次沒有說話,只覺有什麼堵在喉嚨里,不上不下的。
天色像是突然間陰沉了下來,整條街上幾乎空無一人。
景闌卻笑了起來:「放心,只是貶去嶺山。我家那老頭是從那邊成長起來的,那兒到處都是他帶出來的將士,回到邊疆他反而高興自在得很。」
喬綰對景家的事也聽聞過一些,點點頭「嗯」了一聲。
「我去那邊總好過在皇城根下,這兒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做些什麼都得擔心給家族抹黑,到那兒說不定還能立個軍功。」
「嗯。」
「說不定哪日你去嶺山,又見面了呢。」
「嗯。」
「只是可惜,你沒這個榮幸嫁給本小爺了。」
喬綰仍要點頭,下瞬反應過來,抬頭瞪著他:「喂!」
景闌卻笑出聲來,他看著眼前眼圈微紅的女子,許久轉眸看向陰沉的天邊,嗓音幽沉了些許:「青雲山。」
喬綰不解:「什麼?」
「青雲山那次,」景闌頓了下,嗓音微啞,「回來後,便沒那麼抗拒賜婚了。」
喬綰愣愣地看向他。
景闌咳了一聲:「還以為沒機會說了,未曾想又碰見了,便讓你得意一下吧……」
喬綰仍怔忡地站在原地,許久突然誇張地笑了一聲:「原來你愛慕我啊!」
景闌瞬間怒目看著她:「分明是小爺眼瞎了才會……」
他的話在看見她通紅的眼圈時逐漸停了下來,好一會兒低聲道,「喬綰,別哭。」
喬綰睜大眼睛:「我才沒哭。」
景闌深深地凝望著她,眼圈驀地紅了:「的確是我該抱歉的,喬綰。」
「文相和我父親數十年的交情,二人不過政見不和,那日在宮中,我心知文相是不會害我父性命的,卻還是不敢賭,只能將你舍下。」
後來,回到府中,看見只被迷暈的父親和全無重兵的景府,他知道,一切都遲了。
他做了再難回頭的選擇。
喬綰沒有吭聲,只在一片沉默後問道:「何時離開?」
景闌看著她:「午時。」
「嗯。」喬綰低應了一聲,再沒有言語。
景大將軍不知何時出來了,他已換上一襲靛藍的布衣,身側跟著一位三十餘歲的女子,二人遠遠地看著她,許久景大將軍對喬綰的方向行了一禮,女子也福了福身子,二人一同上了馬車。
午時到了。
喬綰目送著幾輛馬車朝北城門的方向行去,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再看不見蹤影。
頭頂的天不知何時落下了一滴雨。
而後千滴萬滴落了下來。
喬綰仍站在樹下,看著遠處的煙雨朦朧,許久不知為何突然便蹲下身嚎啕大哭起來。
身形消瘦的小姑娘,蹲在雨中,姿態狼狽全無形象地大哭著,格外委屈。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哭什麼。
景家如今這樣已經很好了,她並不太傷心。
喬恆終於得到了報應,她應該很高興才是。
慕遲沒有殺她,她還活著,且以後也終於不用擔心會死在哪一次試藥之中,更該大笑。
可不知為什麼,她就是想哭。
她想到當初在陵京街市上打馬遊街的自己,想到松竹館一擲千金的自己,想到和景闌張牙舞爪地鬥嘴的自己,想到……聽見慕遲說「我會陪著公主」時怦然心動的自己……
景闌說他喜歡她。
喬恆說她是他最寵愛的「小十一」。
慕遲也騙她說,他會給她愛慕的。
可是,如今的陵京,真的也好,假的也罷,深也好,淺也罷。
再也沒有人喜歡她了。
不遠處,司禮撐著傘遮在慕遲的頭頂,低垂著目光不敢多看半分。
慕遲立在雨中,纖長雪白的手指緊攥著,嶄新的傷口裂開,沾了雨水的血珠一滴滴墜落。
他看著不遠處蹲在雨中嚎啕大哭的女子,失了血色的臉上,雙眸幽沉漆黑。
良久,他伸手撫向胸口,表情也變得古怪起來,這裡像是種種情緒扭曲雜交的酸澀。
當初雁鳴山上、隻身離開楚州時,她從未這般哭過。
景闌離開,真的這樣傷心嗎?
作者有話說:
司禮(興致沖沖):公子,公主想理你了!
狗子飛奔而來。
狗子:我死了,酸死的。
小肥章!
(小小聲:但昨天還是斷更了,所以就……本章50個小紅包降落!)
第34章 、不舍
慕遲今日本在宮中處置朝臣的。
黎國朝堂有在宮變前便隨文遜投誠他的人, 也有守舊循矩的老臣舊勢,這段時日爭得水火不容。
慕遲本懶得管這些事,可眾人吵著煩著要他出面。
兵馬與死亡威脅下, 朝堂頓時平靜了不少。
也是在此時,司禮找了過來。
司禮說,喬綰出府了, 大抵是來找他的。
慕遲想到, 自己曾對她說過, 什麼時候有話說了再出去。
他以為她是對他服軟的。
畢竟誰人不知,現下這個陵京是誰說了算?但凡有腦子的也該明了形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