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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厭惡有什麼超脫了自己的掌控,所以下定決心再不糾纏,如今這樣剛剛好。
可是當天光大亮,聽聞定國將軍府在暗中收拾銀錢細軟後,他還是出現在了此處。
他看著她與景闌那樣般配的朱色衣裳,想起了曾被他燒毀的緋紅錦裘。
——仔細算來,他一次都未曾穿過那件錦裘。
他聽著太監聒噪難聽的嗓音,念著莊重威嚴的賜婚聖旨。
原來,賜婚是這樣的啊。
於眾人面前,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接受群臣的矚目與祝福。
他想起了雁鳴山的山崖上,喬綰未曾說完的那句「我本打算求父皇給我們賜婚的。」
這賜婚聖旨,本該是他與她的。
所以,在最後一刻,他再難忍受,隨手抽出一支長箭刺了出去。
可眼下,他卻只看到,景闌安慰地牽著她的手,站在他的面前,連多餘的目光都未曾分給他。
慕遲笑意更盛了,眼中如淬了毒般冷冽,陰陽怪氣道:「二位果真恩愛呢。」
喬綰回過神來,微微鬆了鬆緊攥的拳:「慕公子有事?」
慕遲聽見她的稱謂,漆黑的瞳仁緊縮,轉瞬環視一遭,釘在景闌身上,笑應:「殺人。」
此話一出,禁軍手中的寬刀驀地作響,直指慕遲。
玉階之上,喬恆的神情陰沉又驚懼:「給朕將這刺客殺了,不留活口!」說著轉頭吩咐身側人,「去定國將軍府請人。」而後任由宮人護送著,躲入殿中。
數十名禁軍再無顧忌,一擁而上。
慕遲淺笑著站在原地一動未動,身後的司禮卻驀地飛身上前,手中長劍出鞘,冷銀色的光芒一閃而過。
劍光閃爍,一名禁軍已經橫屍當場。
越來越多的禁軍上前,血肉橫飛中,慕遲只在刺客將要襲向自己時,身如飛鴻般極快地避開,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動作。
不多時地上禁軍的屍首已有五六具,血腥味濃郁得令人作嘔。
群臣中已有文臣驚慌不已,武將手執兵刃謹慎地盯著慕遲與司禮。
喬綰茫然地站在原處,不解怎麼會變成這樣。
「不要亂動。」耳畔傳來景闌的聲音,喬綰轉頭,卻只看見紅影飛身而起。
司禮的身上也已經掛了彩,卻仍劍劍致命,就在他再次揮劍斬殺一名禁軍時,手中長劍倏地被一柄長刀擋住,震得他虎口微麻。
景闌拿著地上撿的長刀,接下司禮的招式,與他對陣起來。
二人的動作快而凌厲,招招都是殺人的招式。
喬綰抬眸看過去,卻一眼對上混亂之外的慕遲的目光,他也在看著她,獨立於血腥之外,孤身長立,眼神幽沉漆黑,無一絲波瀾。
喬綰怔了怔,移開目光看向景闌,眼底顯而易見的憂色。
慕遲神色微凝,一股森冷自肺腑滋生。
兩聲脆響後,司禮與景闌手中的刀劍相撞紛紛震落,景闌憑著出神入化的輕功飛起身,一掌重重拍向司禮。
司禮悶哼一聲,唇角溢出一縷鮮血,身子如凋零的秋葉,不受控地朝後飛去。
卻被一隻冰冷的手輕描淡寫地抵住了後背,止住了墜勢。
慕遲自司禮身後緩步走出,目光直直盯著景闌,下瞬歪頭笑了一聲,身形如明暗交織的流光,呼嘯著朝景闌襲來。
景闌只覺一股龐大的力道裹挾著冷風從四面八方朝自己湧來,根本不及躲閃,只能迎上前去。
喬綰睜大雙眼,看著纏鬥在一起的二人,不過片刻景闌身上已帶了傷,慕遲的指骨仍如利劍一般朝他的心口襲來。
她死死抿著唇,咬牙衝上前去,閉眼擋在景闌身前。
慕遲看著突然冒出的喬綰,神色怔忡,生生將死招收了回來,悶哼一聲,內力翻湧著,踉蹌了下吐出一口血來。
周圍的禁軍見狀忙上前,手執長刀將慕遲幾人團團圍住。
摧枯拉朽的力道倏地潰散,喬綰久久沒有睜開眼,直到身後一聲「不是讓你別亂動」傳來,喬綰才睜開雙眼。
眼前慕遲的唇角溢出一縷血線,面色蒼白如鬼地看著她:「你護他?」他的聲音如古井無波,絲毫未曾看一旁的禁軍一眼。
喬綰看了他一眼,死死抿著唇便要轉身,卻被慕遲攔住了。
他朝前走了一步,周圍的禁軍隨之謹慎防備地前行。
「你竟護他?」慕遲再次低低開口,煞白的臉色冰寒如霜。
喬綰看著近在眼前的人,緊攥著拳:「沒錯,我護他。」
慕遲平靜地站在原地,良久輕笑了一聲。
周圍的禁軍一擁而上,慕遲也沒有反應,只若無其事地任由禁軍將刀放在他的後頸。
「喬綰,你護他,那他呢?」慕遲緩緩抬眸,溫柔道,「他也會護你嗎?」
「如你護他一般地,護著你?」
他的話音剛落,宮門口傳來一聲聲勢震天的:「殺——」
浩浩蕩蕩的肅殺之氣席捲而起。
宮內侍衛與外軍廝殺起來。
與此同時,一滴雨滴自陰雲中落下。
喬綰呆呆地看了一眼天空。
變天了。
宮變果真提前了。
她沒能離開陵京,那麼……她便還有可能如夢裡那般,死在這裡。
一匹快馬自遠處疾馳而來,逕自行到太儀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