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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卻似乎格外享受她此刻的無用功,喉嚨深處溢出好聽的笑,歪著頭打量著她的動作。
喬綰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了,窒息無力,四肢如同將死的困獸胡亂地揮動,手不經意間扯亂了眼前人沾血的衣衫,一道暗紅的傷疤在他的心口上方。
「皇妹!」遠處隱隱傳來一聲低呼。
喬綰只覺掐著自己的手凝滯了瞬間,片刻後不耐煩地收緊了手,再未留情,微微用力,骨骼生生捏斷的脆響後,男子將她信手扔到一旁轉身離去。
喬綰的身體癱軟在地,頭顱像是從身體上生生扯開,意識抽離間,只看見男子的披風翻飛,朝殿門熟悉的纖細身影走去,一次頭也沒有回……
「公主好看!公主好看!」
聒噪難聽的聲音乍然在耳邊響起。
喬綰猛地睜開雙眼,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窒息仿佛還殘留在身體裡,驚魂未定。
頭頂淡緋色的紗幔隨著半開闌窗吹進來的風微微拂動著,天色早已大亮。
闌窗前,一盞嵌著紅玉的金絲籠旁架著一株桃木站架,通身碧翠的長尾鸚鵡正站在上面,尖嘴一開一合:「公主好看!」
喬綰眉頭緊鎖地瞪著那鸚鵡。
倚翠帶著幾個侍女悄聲走了進來,看著床榻上姿容嬌俏的女子,以往滿是生機的眸子都沾了幾分懨懨,忙拿著沾濕的帕子為喬綰擦了擦額角的汗:「公主又發噩夢了?」
喬綰任由倚翠擦著汗,好一會兒才囫圇嘀咕了一聲:「晦氣。」
「夢都是做不得真的。」倚翠輕聲寬慰著她,又自侍女手中取過齒木與細鹽,遞到她的唇齒邊,伺候著她洗漱一番,「皇上身邊的孫公公今晨來過一趟,要公主入宮一趟,說是皇上要見您。」
喬綰邊揩齒邊含糊地問:「孫連海有說什麼事嗎?」
倚翠搖搖頭:「未曾,只說皇上想您了。」
喬綰不置可否地笑笑,再沒多問,只拿過茯苓水漱了漱口。
倚翠見狀,抬了抬手,侍女匆忙捧著衣裳上前:「公主,這是前幾日聖上賞的狐裘,只有公主有,還有鮫紗織金裙,今日穿這套入宮?」
喬綰看了眼狐裘,便知那料子是極好的,滿意地點點頭:「嗯,」說著又想到什麼,「倚翠,你去將前幾日繡好的香包拿來。」
倚翠領命而去。
喬綰站起身便要朝梳妝檯走,卻在路過鸚鵡時瞥了它一眼,想到自己被他吵醒後的心慌,不悅道:「將這小畜生扔到別院去。」
幾個侍女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上前。
昨日公主還曾逗著那鸚鵡一遍遍地說「公主好看」,說這小玩意兒最得她歡心,今日便……
「怎麼?」喬綰不悅地看了眼那幾人,「本公主說的話不頂用了?」
侍女一慌,忙上前,一人拿著站架一人去捉鸚鵡。
鸚鵡仿佛知道自己的命運,撲棱著翅膀掙扎著。
喬綰看著那鸚鵡,驀地想起夢裡的場景,恐怕夢裡那男子看著掙扎的自己,就像是自己在看著這隻鸚鵡一般。
她的心情陡然更差了,輕哼一聲就要移開眸子,那隻鸚鵡圓溜溜的眼珠卻在此時對上了她的視線,片刻的沉寂後,它的尖嘴動了動,尖聲叫道:「沉魚落雁!沉魚落雁!」
喬綰腳步一頓,看著那隻翠綠的鸚鵡,默了幾息笑了起來,眉眼半眯著抬了抬手:「行了,先在我屋裡養著吧。」
侍女匆忙鬆了手。
喬綰走到鸚鵡跟前,拍了拍它的腦袋:「你倒是識時務。」
鸚鵡眨了眨眼,在桃枝上跳了兩下:「公主好看!」
說完歪了歪頭:「沉魚落雁!」
剛巧倚翠拿著香包回來,喬綰撫摸了下香包右下角繡著的「綰」字,又深嗅了一口,香包濃郁又奇怪的香氣刺激得她胸腹一陣翻騰。
她忙將香包拿開,坐在梳妝檯前,任由侍女擺弄著她的頭髮,眯著眼睛回憶起昨晚的夢。
這不是她第一次做這個夢了。
卻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那個男子身上的特徵——胸口的那道暗紅色的傷疤;
也是她第一次聽見那個被男子護在身後的女子的聲音,很熟悉。
三皇姐喬青霓。
喬綰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仿佛還能感覺到這裡被折斷時候的劇痛。
「公主?」倚翠不解地看著她。
喬綰回神,鬆開手扭頭對倚翠笑了下,侍女已經梳妝完畢,喬綰揮退眾人,只讓人取來紙筆,一人在案台前畫著。
倚翠站在一旁磨著墨,看著身側的公主。
公主嬌貴,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一襲似煙似霧的朱槿色鮫紗裙,上方的雲紋都是數十繡娘以金絲銀線繡成,凌雲髻間的金絲點翠和綠松石髮簪巧奪天工,嵌著的紅玉琉璃更是世間少有,便是手腕上帶著的圓珠子,都是宮裡御賜的夜明珠。
秀挺的鼻頭俏生生的,朱唇飽滿嬌俏,眉眼微揚透著幾分俏麗,舉手投足皆是皇室嬌養出的無上貴氣。
倚翠想到幼時她剛到公主身邊伺候時,公主那幅孱瘦可憐的模樣,竟比她這個下人還要瘦弱,心底輕嘆公主總算是熬出頭了。
聖上有十二個孩子,五個早夭,公主排行十一,原本極不受重視,後公主的生母病逝,聖上憐惜公主,自此便養在身邊千嬌萬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