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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習武的緣故, 司禮的耳力比常人好些,隨後還清楚地聽見寢殿內有鎖鏈碰撞的清脆聲響。
司禮敲了敲殿門, 是倚翠前來開的門,她走出殿來, 又飛快地將殿門關上, 不自在地笑看著他:「司護衛又來送藥引了?」
錯眼間,司禮只看見亂作一團的鎖鏈, 以及背對著他坐在桌旁的長樂公主。
司禮點點頭:「嗯。」說著將藥引交給倚翠便離開了。
一直回到慕府, 司禮見到慕遲時,將巡查城門的事報給他, 報完又道:「大齊的接親使團已經入了黎國邊境了。」
慕遲翻看摺子的手一頓, 想到李慕玄自弱冠之時便想求娶的人, 突然換了模樣,應當會很「驚喜」吧。
李慕玄。
慕遲眉眼漸冷,只是想到這個名字,心中都忍不住地作嘔。
司禮並未離開,看了幾眼慕遲,還想說些什麼,又不覺抿緊了唇。
慕遲沒有看他,只淡淡道:「還有事?」
司禮素來不會對慕遲撒謊,沉默了幾息誠實道:「屬下方才去公主府送藥引時發現,長樂公主已能自由出入寢殿。」
說完司禮垂眸等著公子發怒,畢竟公子最不喜旁人欺騙忤逆他。
可等了好一會兒都未曾聽見半分響動。
司禮大膽抬頭,而後一怔。
公子的表情沒有半絲不悅或是意外,他像是早就知道此事一般,甚至……眉眼帶著絲輕鬆。
慕遲也不知為何自己竟沒有絲毫惱怒。
他曾想過,讓那個驕縱的小公主看見了黎國的腐爛,再被生生折斷翅膀,還能不能這麼囂張蠻橫。
可是,當發覺她摘下腳梏時,他心中卻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就好像……本該如此。
即便他夜間前去時,她總是乖乖地戴著腳梏,可他就是覺得,喬綰這般驕橫又不講理的性子,得了鑰匙後平日裡會老老實實戴腳梏才是反常。
他甚至覺得……這才是喬綰能做出的事。
也只有她,將他的話看做耳旁風。
「公子?」司禮不解地喚他。
慕遲陡然回神,迎上司禮的目光,不覺避開,良久輕嗤了一句:「膽大妄為。」
司禮瞭然,公子這是不追究的意思,他也再未繼續這個話頭,只道:「屬下已命人暗中監視文相的一舉一動,絕不會令其得逞。」
慕遲「嗯」了一聲,想到前幾日那個叛徒交代的事情,神色逐漸森冷下來。
司禮沉思片刻,又道:「公子可要在公主府增派人手?若此事是長樂公主和文相……」
「不可能。」慕遲想也未想便打斷了他。
他不信喬綰會舍下陵京的一切離開。
也不能信。
沉寂許久,慕遲啞聲道:「這段時日,守好各大城門。」
*
大齊的接親使團是在五月二日入的陵京,修整三日後,五月六日操辦慶典,昭陽公主拜別皇上雲貴妃,便正式前往大齊。
陵京免宵禁三日,城中放三日焰火。
這幾日的陵京分外繁華。
倚翠正在寢殿外守著。
喬綰則坐在寢殿內的窗前,透過大開的闌窗,托著下巴看著遠處的夜空中升起的一束束綻放的焰火。
陵京的焰火真的分外好看。
直到窗外傳來三聲敲梆聲,喬綰才回過神來。
她知道,文相派來的人來了。
前幾日喬青霓又送來了一盒補品,其中一枚人參中夾了一塊紙片,上方寫著今夜文相會派人前來。
喬綰最後看了一眼焰火,便要將闌窗關上,窗外卻陡然出現一抹黑影。
喬綰驚了一跳,驀地後退半步。
「公主,是我。」來人匆忙擺手道。
喬綰勉強鎮定下來,抬頭看過去,而後詫異地睜大眼:「書呆子?」
眼前穿著一身黑的人,不是程清川又是誰?
程清川淺淺地笑了下,道了聲:「唐突了。」話落,翻身躍入殿中,又謹慎地環視一圈,方才關上窗子,一轉身便發現喬綰就站在他身後,二人不過二尺的距離。
程清川的臉頰一熱,忙後退半步。
「文相派來的人,是你?」喬綰輕聲道。
程清川對喬綰鄭重地拱手行禮後方才頷首道:「正是在下……」
聲音卻在看見喬綰腳腕上的金梏時一頓。
他猶記得滿陵京盛傳的那曾打馬遊街的長樂公主有多恣意放肆,而今卻如囚雀一般,被困在這豪華的寢殿之中,稍動一下金梏便會清脆作響。
「書呆子?」喬綰在他眼前揮了揮手,「說話啊!」
程清川回過神來,唇角的笑淡了,反而多了幾分意味不明的嘆息:「後日齊國的接親使團離京,城門處守衛鬆懈,到時在下會接公主出府,直奔城外,外面自有人馬接應,一路南下。」
喬綰皺了皺眉:「文相確定?」
「是。」程清川頷首。
喬綰安靜地沉吟著,直到程清川不解地喚了她一聲,她才又道:「書呆子,那你呢?你確定嗎?」
程清川怔了下,若是之前,他定和文相一樣的念頭。
畢竟要離京的不過是個於大局無關緊要的長樂公主。
可經歷春宴那日,他卻猶豫了。
那日,他清楚地在慕公子的眼中看到他對自己的殺意,因為長樂公主而升起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