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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敘白詫異,這長樂公主便是兩國交惡的緣由,可以說摩蘭禁止黎國子民入學入仕,也和這位長樂公主有著不小的干係。
告示徐徐展開,秦賀拿過硯台壓住:「便是此人。」
聞敘白探身上前,而後一怔,神色微變。
許是經過重重臨摹,畫中人的眉眼口鼻都有了不小的變化,可那女子唇角張揚恣意的笑,卻無比的熟悉。
「敘白,敘白?」秦賀喚他,「你可曾見過?」
「未曾。」聞敘白飛快地應,繼而察覺到什麼,轉身對秦賀溫斂地笑,「學生只是覺得,這長樂公主看起來,不似傳聞那般……不堪。」
秦賀嘆息著搖頭:「黎國距摩蘭甚遠,三人成虎之事太多了,」他將告示收了起來,「過幾日大齊的兵馬會途經九原,只盼別生事端才好。」
「不會的。」聞敘白輕聲寬慰,又說了些什麼,才有些魂不守舍地離開。
外面冷風吹過,聞敘白的思緒清醒良多。
那畫上的女子,和那晚對他說「面親」的喬宛娘的面容逐漸重疊。
一模一樣的笑,還有……傳聞長樂公主閨名喬綰。
喬綰,喬宛娘。
聞敘白垂眸,安靜地回了家,卻在走到家門口時,聽見裡面傳來幾聲歡笑聲。
他怔了怔,推開一道門縫看去,正望見喬綰和那名叫無咎的孩童坐在母親的床榻旁說著什麼,纏綿病榻的母親少見的眉開眼笑。
聞敘白不覺看向那女子,傳聞長樂公主驕奢淫逸、虛榮蠻橫,可是眼前這個坐在簡陋屋子中的女子,卻如一道霞光照在昏暗的房中,頭上的步搖輕輕晃動。
「聞夫子?」屋內的人發現了他,轉過頭來。
聞敘白頓了幾息,推門而進,溫和地笑了笑:「喬姑娘怎會來此?」
喬綰看了眼無咎,眨眨眼道:「今日本打算帶他上街,順道前來看看書院,剛巧想到有事要問聞夫子,便一道過來了。」
聞敘白知道她想問自己考慮的如何,若是今晨以前,他也許已有答案,可眼下……
他的目光掃過喬綰的面頰,垂下眸子,卻不經意掃到她手中拿著的物件,怔了怔:「這是?」
「街市上看到的陶塤,我瞧著喜歡便買回來了。」
她其實並不會吹奏這小東西,不過上方雕刻的紋路圖案很是精緻,她又極為喜愛這類華麗的物件……
正想著,喬綰看向聞敘白,想到這人才藝雙全,索性將陶塤遞給他,笑道:「不若你吹奏一曲,也給伯母解解悶?」
聞敘白怔忡:「在下倒是會琴箏,吹塤亦不會……」
「那你往後可要學一學。」喬綰玩笑道,未曾注意到他的異樣,轉身向聞母道了別。
病體纏身的聞母,像極了母親臥於病榻的模樣,讓她不由多了幾分親近。
聞敘白送喬綰出的門,一路慢慢行著,偶爾看她一眼。
想到她極有可能是黎國的長樂公主,而長樂公主便是齊黎交惡的緣由,心思不覺複雜起來。
喬綰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牽著楚無咎往金銀齋的方向走,腳步一如往日般輕鬆。
良久,聞敘白低聲問道:「喬姑娘,在下若不應,喬姑娘待如何?」
喬綰的腳步頓了下,轉頭看向他,笑應:「許是再尋個我屬意的……」
聞敘白腳步微滯。
喬綰笑著繼續道:「或是再去個我喜歡的地方,先讓無咎好好地入學堂。」
「離開……」聞敘白靜默下來,在轉至街角處時,他的腳步停下,垂眸避開她的視線道:「喬姑娘那日所說……在下應了。」
喬綰笑看著他:「當真?」
「是,」聞敘白頷首,轉瞬複雜道,「只是……親事並不急,畢竟姑娘與在下還未曾熟識。至於無咎入學堂一事,喬姑娘還請放心。」
「我會讓無咎先入學堂跟學,雖暫無縣試之資格,可過些時日親事若成,對無咎也並無影響。」
喬綰欣然應允。
告別聞敘白後,喬綰牽著無咎繼續前行,走了好一段路才發覺楚無咎很是沉默。
她不覺低頭:「小鬼今日這麼乖?」
楚無咎並未因「小鬼」二字反抗,只是抬頭看著她:「綰姐姐,無咎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喬綰煞有介事:「你才知道啊?」
楚無咎的眼圈倏地紅了,抿唇低聲道:「綰姐姐,我一定會在學堂好好學的。」
「嗯?」
楚無咎抬頭認真地看著她:「長大了,我要當天下最好的大夫,將綰姐姐手上這道疤消掉!」
喬綰笑著看了眼手背上的傷疤,倒不介意這小鬼想得多。
她接受這道傷疤,可不代表喜歡這道疤,隨意道:「你可要說話算話。」
*
陰山是大齊與摩蘭國的交界。
而九原城緊鄰陰山。
翻過陰山,便是摩蘭九原城的地界了。
兵馬於九原城外的平野駐紮,摩蘭國特意派人裝了數百擔炭火與米糧,送給將士們取暖用食。
數十名身著冷銀色盔甲的將士騎著高頭大馬,護著中央偌大的馬車,沿著官道朝九原城知州府的方向徐徐前行著。
司禮駕馬跟上馬車,與車窗齊平著低聲道:「公子,回金銀齋的書信已經送到知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