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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色暗得早,二人再未多待便回了公主府。
未曾想,晴朗了一整日的天,在傍晚時分倒陰沉了下來。
天也冷了許多。
喬綰想到慕遲身體冰寒,倒再沒困著他便放了人。
慕遲得了自由回到暖閣便喚人打來水,他回得匆忙,下人還未來得及燒,只有冷水。
慕遲也不介意,將手浸在刺骨的冰水中,細緻地洗著今日被喬綰牽過的手。
一遍又一遍。
可換了五盆冷水,慕遲始終覺得那股溫熱又膩人的觸感始終似有若無地纏繞著他的掌心。
揮退下人,慕遲冷眼站在原地好一會兒,直到嗅到身上的些許梅香才回神。
喬綰身上的味道。
慕遲凝眉,信手褪去外袍,換上一件松垮的白衣,便要去小榻休息。
房門再次被人輕敲了兩下,那名叫倚翠的侍女在門外道:「慕公子,今夜怕是要降溫,公主說您體寒,公主要奴婢給您添個火盆。」
慕遲晾了一會兒,開門時唇角已添了一抹笑:「倚翠姑娘。」
倚翠對慕遲福了下身子,命人將火盆添置好,又頷首示意了下方才輕步離去。
屋內因著多了個火盆的緣故,更熱了,慕遲心中也越發煩躁,索性起身開了窗子,寒風瞬間灌了進來,卻讓他陡然清醒了許多。
這一晚,慕遲直到深夜才將窗子關上。
第二日的天果真更陰沉了。
一大早慕遲便聽見門外傳來幾聲恭敬的「公主」,緊接著喬綰便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的下人手中還抬著一架漢箏。
上品紫檀木,極好的絲弦,漢箏一看便價值不菲。
慕遲彎了彎唇角,笑:「公主這是?」
喬綰眉眼飛揚:「你教我彈箏啊!」
她昨夜便這樣想了,只是二人都逛累了,只得作罷。
慕遲垂著眼看著她,眸中流波瀲灩:「公主怎麼會突然想學箏?」
喬綰被他盯得臉頰一熱,低咳一聲才說:「想學就學了,哪兒需要什麼理由,」說到這裡,她故作強硬,「你就說你教不教吧!」
慕遲笑了一聲,語氣添了無奈:「自然要教。」
喬綰的睫毛顫了顫,心中因著他的語氣,像是打翻了蜜罐一般。
「公主想學什麼?」慕遲問。
喬綰立即道:「霜山曉。」
那日他在松竹館彈奏的曲子。
慕遲唇角噙著的笑意收斂了些許,眸色微冷。
這幾日本有些平淡的心思,又一次起了絲煩厭。
霜山曉和雲裳吟是龍鳳雙曲。
前者的曲譜在大齊皇室手中。
李慕玄曾學了三個月,都未曾將霜山曉完整地彈奏下來。
他僅用了三日,將曲譜背熟於心。
他在松竹館彈奏這首曲子,是為了吸引到喬青霓的目光,卻不想被喬綰橫插一腳。
偏偏她沒有半點覺悟,如今竟還要學那首本就不屬於她的曲子。
「慕遲?」喬綰疑惑地喚他。
「公主不適合那首曲子。」慕遲回絕道,語氣略顯冷硬,隨後反應過來,溫聲一笑,「霜山曉曲譜複雜,且我右手恐有不便,公主不妨先學些簡單的曲子。」
喬綰本就是為了和他相處,彈什麼曲子無妨,也未曾在意,只看了眼他右手指尖的灼傷,點點頭笑道:「好啊。」
慕遲教她彈的是虞美人,曲子並不難,喬綰本就在國子監學過箏,彈奏幾遍便能磕磕絆絆地彈出來了。
慕遲便在一旁靜靜地聽著。
明明是略帶憂傷的曲子,她彈出來卻總透著絲雀躍與張揚。
就像她這個人。
慕遲微微垂眸。
他隱約能猜到她這幾日突然纏著自己的意思,若是真能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得到雪菩提,他不介意陪她做一場戲。
當然,他也不會給她其他選擇。
二人這一整日都未曾出暖閣,午膳也是在房中用的。
一直到傍晚,孫公公果真帶來了喬恆的口諭,無非就是說「聖上憂心長樂公主,宣長樂公主明日申時入宮」。
喬綰接了口諭,差人送走孫連海後,再未彈琴,只是坐在慕遲身邊,人有些呆呆的。
慕遲也安安靜靜,不發一言。
良久,她看嚮慕遲:「慕遲,我請陵京名醫給你探脈那兩日,並不是全無所獲的。」
慕遲神色微詫:「公主這是何意?」
喬綰抿了抿唇:「大夫說,雪菩提也許能治好你的不痛之症。」
慕遲疑惑地反問:「雪菩提?」
「嗯,」喬綰點點頭,「明日申時我會入宮,酉時我會命馬夫接你到宮門外等著,若是順利,我們便直接去拿雪菩提。」
慕遲「驚喜」,轉瞬卻又看向她,目光含著幾分關切:「公主會無恙吧?」
喬綰眨眨眼,繼而笑了起來:「當然。」
「那就好。」慕遲垂眸,淺笑。
喬綰臉頰一熱,只覺胸口更燙了,忙站起身:「好了,我先回了。」
說著,不等慕遲回應,便頭也不回地朝寢殿而去。
倚翠正候在寢殿門口處,見到喬綰忙迎上來:「公主。」
「藥準備好了?」喬綰還未走進寢殿便問道。
「備好了,」倚翠遲疑了下,滿眼憂色,「公主當真要這般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