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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念喬綰又忍不住想到了曾經做過的那個夢。
夢中李慕玄和慕遲是雙,二人生得也極為相像,只是李慕玄的五官更為硬朗,不若慕遲精緻,且多了幾絲戾氣。
不知現實是否也是如此。
喬綰正胡思亂想著,驛使正趕了過來,手中拿著一封書信,邊跑邊小聲道:「喬姑娘,您的信件。」
喬綰看見信封上寫的「上郡」二字,不覺驚喜地問:「當真是杏花村的回信?」
驛使剛要應下,目光卻忍不住看向前方。
喬綰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便看見了遠處的後院門口,眾人眾星捧月般簇擁的男子。
他披著姜紅金絲錦裘,穿著雪白的袍服及金色的腰封,發冠下也墜著一根金白的髮帶隨風而動。
離得太遠喬綰看得並不清楚,只瞧見了熟悉的輪廓,卻讓她的心口高高提起。
不斷地勸自己,那是大齊的太子,是李慕玄,不過和慕遲是雙生子罷了,可在那一行人停下腳步時,喬綰還是立刻拿過驛使手中的書信,轉頭朝後門疾步走去。
馬夫仍等在外面,喬綰扔給他一塊銀子催著他快些離開這裡。
卻在鑽進馬車時腳步趔趄了下,勉強扶住車門才穩住身形。
她坐立難安地坐在車內,手中緊攥著書信,下刻袖中一沉,觸到聞敘白的木盒,她才勉強回過神來,將木盒自袖口拿出,安靜地看著。
那只是從未見過她的李慕玄。
而且她如今已和聞敘白換了生辰帖,只要熬過這幾日,等到大齊的兵馬離開,一切便可以恢復如常。
只要這幾日自己待在金銀齋再不出門,熬過這幾日便好。
在心中這般對自己說著,喬綰逐漸冷靜下來。
馬車停在金銀齋門口,喬綰跳下馬車走進鋪子。
「老闆娘。」
「小姐。」
帳房姑娘和倚翠如常笑著同她打著招呼,喬綰勉強笑了笑便回了後院。
張伯今日去給馬匹換馬掌釘了,還未曾回來,喬綰將書信交給一位護院,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的院中種了一棵青桐樹,每逢盛夏便鬱鬱蔥蔥,冬日便只剩枯枝,前幾日下雪的緣故,枝丫如瓊枝。
此刻,掃淨的院中散了一地碎雪。
喬綰看著那片地面,好一會兒方才走進房中。
屋內靜悄悄的,火爐中的炭火已有些頹滅。
喬綰往裡加了些炭,又拿過一旁的爐棍輕輕撥弄了下。
有火星隨之飄起,在半空中寂然熄滅。
「喬、宛、娘?」嘶啞的聲音在寂靜的房中響起,語調格外溫柔,一字一頓繾綣地念著這三字,尾音微揚,帶著說不出的意味。
喬綰抓著爐棍的手驀地一滯,「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她仍僵立在原處,未曾轉身。
慕遲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女子,真的是她!
他從未想到,在他最不抱希望的這一瞬間,竟然真的是她!
她果真,從不會委屈自己。
即便是在陌生的九原城,她仍住著最好的宅邸,有著體貼的丫鬟和護院,穿著艷妃色的火紅狐裘,戴著華貴的珠釵首飾,便是拿著簡陋爐棍的手腕上戴的都是上好的白潤玉珠。
依舊如此張揚恣意。
不是那具虛假冰冷的假屍,而是鮮活熱烈的……真的她。
即便未曾靠近,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洋溢著的溫熱。
她仍與三年前一般,似乎從未變過。
慕遲的喉嚨如被堵住一般,早已腐朽的心口在此刻卻不斷翻湧著憤怒與狂喜,惹得他眼眶通紅,喉嚨也升起一股鐵鏽味。
本以為只是一場幻境的她,這次甚至也未曾抱任何希望,如今卻真真切切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也許,她仍是幻境。
慕遲像是要確定她是真實的一般,緩步走上前去,伸手想要碰觸她的肢體。
喬綰只覺身後慕遲身上的冰寒比起三年前更甚,她回過身,看到慕遲抬起的手,心中一驚,匆忙避開。
慕遲的手僵在半空中,此刻也終於確定。
「……是真的。」他喑啞道。
因為夢中的她,不會對他避若蛇蠍。
然而下瞬,慕遲的手止不住地輕顫,咬牙切齒道:「喬綰,你還敢出現啊。」
喬綰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慕遲,心中微驚。
他的臉色雪白到像是完全透明的一般,只有唇與眼尾帶著些紅意,臉頰瘦削雙眸漆黑,透著薄如蟬翼的迷離美感,身上瀰漫著的冷香令人嗅著忍不住眩暈。
只一眼便讓人看出,這不是李慕玄。
喬綰抿了抿唇,不知道這中間究竟發生什麼,讓慕遲成為了大齊的太子,可眼下她是半點不想承認……
想了想喬綰乾脆後退半步道:「參見太子殿下。」
她參見他?
這個驕縱蠻橫又不可一世的女人,竟然參見他?
慕遲的睫毛一頓,像是聽到笑話一般,直直盯著眼前的女人,看著她隔開距離的動作,胸口陣陣痛意湧來,痛得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她左手手背上。
定了定,慕遲走上前,將她的左手托起,任她掙扎也未曾鬆開,直直看著那道礙眼的傷疤,良久道:「喬綰,你費盡心思地跑出陵京,就是為了將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