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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書房。
即便如今已是春日,炭盆仍燒著。
慕遲安靜地坐在書案後,批覆著摺子,不知多久,目光不知不覺落在左手手背的傷痕上。
血痕已經結了痂,沿著手背直直鑽入腕間。
慕遲望了片刻,抬手輕輕撫摸著,這道傷疤和喬綰的如此相像。
可那夜的情形鑽入腦海,慕遲忍不住死死抿著唇,手指輕顫了下。
她說,不若將半年之約廢棄吧。
她說的如此認真。
可是他如今唯一擁有的,只剩這個所謂的半年之約了。
若是廢棄,他再無任何留她在身邊的藉口。
他怕見到她,怕她還會說出這番話,怕她要離開……
而他連挽留她的身份都沒有。
「公子,」司禮方才走進書房,後背便被熱出了一層汗,「屬下方才碰見偏院的侍女了,她說……」
「司禮。」慕遲打斷了他,對偏院,他心中竟莫名的恐慌,只怕帶來的是她要離去的消息。
司禮心中一驚,忙垂下頭去,可想了想仍硬著頭皮道:「長樂公主好像生病了。」
慕遲的手頓住,筆尖一滴墨砸在了摺子上,頃刻間暈染開來。
「說是今晚回來便病倒了,」司禮默了默,擅自補充,「似是病得很是嚴重……」
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見眼前一道白影飛速閃過。
*
喬綰果真是因吹了楊絮發了風疹,服下大夫開的藥後,出了一身汗,身上的風疹減輕了些,人也舒坦了不少,只是臉頰依舊通紅一片,想來要明日才能下去。
喬綰習慣地留了一盞燭火,安靜地躺在床榻上昏昏欲睡。
不知多久,四周一片寂靜。
喬綰已逐漸入眠。
外間傳來幾聲細微的動靜,下瞬有冷風拂面,她的手被人攥住了。
「喬綰……」有人嗓音喑啞地喚她。
喬綰皺了皺眉,於睡夢中緩緩清醒,隔著一盞微弱的燭光,只見一道白影蹲在榻前,眼中泛紅。
喬綰看著他,良久靜靜地將手抽了回來,縮回被中……
作者有話說:
狗子有點出息,但不多。
第73章 、心機
慕遲怔忡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 仿佛還殘留著她手指的炙熱。
他的指尖輕輕動了下,想要抓住什麼,卻終停下了動作, 只是心底湧起一股令人膽寒的茫然。
她厭惡這段關係、厭惡他了嗎?
慕遲長睫微顫,徐徐抬眸看向喬綰灼紅的臉頰,虛弱的眉眼, 微白的臉色, 以及房中瀰漫著的苦澀藥味, 心中忍不住升起陣陣自我厭棄。
他想,他不該奢求太多的, 如今能好好陪著她,看著她康健歡愉便好了。
不該奢望半年,一年,一生,來生。
「司禮說你病了。」慕遲低聲道, 他知道她沒有睡著,她睡著時的神態很平靜, 絲毫不見一份防備。
喬綰仍閉眼躺在床榻上,想到前幾日他對她一副避而遠之的模樣, 靜默片刻平靜地應了聲:「嗯。」
慕遲的喉結滾動了下, 嗓音也愈發艱澀:「可還有不適,我命人傳御醫……」
「不用了, 」喬綰冷淡地打斷了他, 「多謝殿下關心,我已經服了藥, 好多了。」
慕遲餘下的話僵在喉嚨中, 臉色近乎透明。
她喚他「殿下」。
可他寧願她喚他是一聲聲的「混蛋」、「瘋子」, 也好過這樣疏遠的「殿下」。
喬綰聽著床邊的動靜,那股幽冷仍如影隨形,她抿了抿唇,微睜雙眼轉眸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視線,凝眉道:「殿下若是無事,便回去歇息吧,我也要歇著了。」
慕遲聽著她近乎淡漠的語氣,只覺自己的呼吸也變得艱難起來,渾身的力氣如被抽乾,只剩下膽怯與惶惶。
她不想要他在此處陪著他,甚至連看他都不願。
「那你……好好休息。」慕遲低聲呢喃著站起身,看著她淡漠的神色,良久方才轉過身去,一步一步緩慢地朝門口而去。
喬綰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房門開了又關,緩緩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頭頂的紗幔。
她明明做得很好,不會再做那些自作多情的事。
為何……可心中卻尋不到半分痛快。
未等她細思,房門突然再次被人用力撞開,門外的風灌了進來,轉瞬門卻又關上了,一道白影大步地朝她走來。
喬綰一驚,下意識地朝門口看去,卻沒等她看清,帶著寒香的冰冷肢體已經用力地將她抱住了,死死地扣入熟悉的懷抱中,沉沉的呼吸噴灑在她的後頸。
喬綰停怔片刻,下意識地用力掙扎。
可抱著她的手如銅牆鐵壁一般,恨不得將她嵌入骨血之中。
喬綰死死抿著唇,下刻驀地啟齒,乾脆用力咬在眼前人的肩頭。
慕遲任她發泄著,緊緊地擁抱著她,嗓音乾澀:「對不起。」
喬綰僵了僵,本掙扎的動作也逐漸停了下來。
「對不起,喬綰,」慕遲啞聲道,「那晚,還有……當年。」
利用,捨棄,輕鄙……
當一樁樁、一件件全都還了回來,他才知曉,他當年做了多麼混帳的事,那時的她有多傷心難過。
可是……
「喬綰,不要捨棄我,」慕遲低聲呢喃著,聲音如同哀求般響在她的耳畔,「還有百餘日,我不奢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