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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繞到最前方,喬綰看著不遠處的清幽庭院,建在山巒水霧之中,像是仙府一樣。
「那裡是何處?」喬綰問道。
聞敘白循著她的視線看去:「那裡是給周邊的達官貴人所蓋的庭院,引山上溫水,供人療養生息的。」
喬綰瞭然。
聞敘白最終在庭院旁的一處亭子處停了下來,因傍著溫泉,也不覺得嚴寒。
喬綰便坐在一旁,看著聞敘白耐心地教無咎識弦辨音。
無咎聰慧,不多時竟已能辨別琴箏音律,只是他肉肉的小手仍彈奏的亂七八糟。
喬綰靜靜地望著一大一小二人,許久淡淡地扯了扯唇。
這樣便很好,她對自己說。
楚無咎又一次撥弄琴弦走了音,喬綰被琴音吵得回過神來。
她看著楚無咎笨拙地彈奏,不覺笑了一聲。
笑聲引來那邊二人的注意,楚無咎知道她在笑自己,立刻便撅起了嘴。
聞敘白也笑開,拍了拍無咎的腦袋,對他說了句什麼,楚無咎眼睛一亮,點點頭將秦箏放在一旁跑去玩了。
聞敘白走到喬綰面前,溫聲道:「喬姑娘……」
「不如叫我宛娘吧。」喬綰打斷他。
聞敘白一怔。
喬綰對他眨了眨眼:「你我生辰帖都換了,再喚喬姑娘難免生疏。」
聞敘白沉吟片刻,笑著頷首:「好,宛娘,」他的聲音一貫的溫和,「方才宛娘在笑什麼?」
喬綰故作思忖:「想到自己以往習箏時的模樣。」
「喬姑娘習過箏?」
喬綰頷首:「以往我家中還算富庶,請過先生教習。」
聞敘白停頓一二,又道:「之前沒聽喬姑娘提及過。」
「後來便沒怎麼學了,」喬綰想到過去在國子監的畫面,撇撇嘴,「同我一塊學的還有幾人,其實好些曲子我也學會了,可先生也好,周遭人也罷,都只夸另一個彈得好的學子,我一怒之下便將所有的箏砸了,跟著武學師父學去了,時日一長,原本學會的曲子也忘乾淨了。」
那時,所有人都覺得她這樣一個驕橫的公主,草包些才符合她的性子,只是因她受寵才不得不順著她。
而喬青霓自小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聞敘白聽著她的話,沉默片刻倏地道:「不若我教宛娘彈琴吧?」
喬綰怔愣:「你教我?」
聞敘白笑望著她:「在下雖琴藝不佳,卻也會一些絕曲佳篇,當然,也得是宛娘願意學才是……」
恰好山風起,吹著水霧紛散,聞敘白身上的白衣簌簌拂動,眉眼清雅。
喬綰的目光微恍,好一會兒猛地收回目光,笑著站起身:「難得夫子開口,我就學學吧。」
聞敘白笑了笑,抬頭望見前方的庭院,笑意微斂,緩步跟上前去。
聞敘白教喬綰本就是臨時起意,無咎的箏又太小,最終二人只得共用聞敘白的秦箏。
未曾想剛坐好,遠處便來了五六名穿著青色書生袍服的男子,見到聞敘白和喬綰二人,主動上前拱手作揖後調侃:「今日休沐,聞兄推拒了我們,元是有約了啊,不知這位姑娘……」
聞敘白回了個禮,飛快地看了眼喬綰,耳根紅了紅,坦然道:「這位是喬宛娘,是我的未婚妻。」
「原來如此啊……」那幾人異口同聲地笑道,其中一人更是像模像樣地對著喬綰行禮,「學生李元,在這裡見過嫂嫂了!」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笑開,直到其中一人說了句「好了,不要驚擾聞兄了」,幾人這才笑鬧著離去。
聞敘白坐回秦箏後,對喬綰抱歉地笑笑:「那幾位皆是在下以往的同窗,此番也是來遊玩的。」
喬綰望了眼那些人的背影:「倒是風流才子。」
「此話若是被他們聽見,怕是又要自得了,」聞敘白笑,目光落在眼前的秦箏上,「便開始吧。」
喬綰頷首。
只是她已經四年沒有碰箏了,也只勉強記得些琴弦音律。
「今日便學首簡單的曲子,」聞敘白沉吟幾息,「虞美人比起其他曲子,清婉悠揚,也相對好學,不若就這首?」
喬綰隨意撫弄琴弦的手一僵。
「宛娘?」聞敘白見她不言不語,輕聲喚她。
喬綰回神,揚了揚唇笑:「好啊。」
聞敘白的手落在琴弦上,率先彈奏一曲。
喬綰聽著熟悉的曲調,直到結束,方才自己上手,聞敘白自一旁時不時教著她。
恰逢枝頭一片枯葉徐徐墜下,落在喬綰的發間。
「慢著。」聞敘白輕聲道。
喬綰不解地看向他,聞敘白抬手,指尖輕觸著她的髮髻,捻起那枚枯葉。
而後驀地一陣寒意刺破氤氳的水霧,尖銳的亮光直直刺過一根琴弦,深深嵌入琴尾的桐木中。
「碰」的一聲悶響,琴弦斷了。
喬綰下意識地朝琴尾看去,卻在看清那柄匕首時大吃一驚。
這是她的匕首。
劍柄上鑲嵌著紅玉,周遭是金絲繞成的鳳鳥紋路,華麗精緻。
當初在陵京,她經常藏在腳踝處的那柄匕首。
喬綰猛地抬頭,環視一遭。
前方的庭院,一人緩步走出。
叢林積雪遍布,那人的肌膚卻仿佛比雪還要白上幾分,使得周圍的一切都黯淡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