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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禮沉聲道:「公子,到了。」
馬車內,慕遲低低「嗯」了一聲,卻沒有立即下去。
他坐在原處,手不覺緊攥了下,好一會兒才推開車門徐徐下馬。
不少人紛紛朝這邊看來,而後怔於原處。
那從馬車上下來的男子一襲雪白袍服上繡著若隱若現的金絲雲紋,姿容驚艷,於盛光里若雪肌玉骨,眉眼微轉似飛霧流煙,如妖如仙。
墨發更是如上好的綢緞,以一根簡單的簪子半束起。
察覺到眾人目光,慕遲不悅地蹙眉,抬眸淡淡掃了一眼。
眾人只覺那一眼極為陰寒,忙收回視線再不敢看。
慕遲緩緩朝春宴中走著,不覺勾了勾唇,春光照在人身上,仿佛連身上的冰冷都消散了幾分。
文相和幾名官員正在不遠處候著,見他前來忙上前拱手行禮:「慕公子。」
慕遲未曾應聲,只逕自朝前走去。
文遜還要說些什麼,卻聽見一旁的官員小聲說著什麼,只隱約聽清個「公主」「簪子」。
文遜下意識地看嚮慕遲的發冠,愣了愣。
這金絲紅豆簪看起來格外眼熟,好一會兒他才猛地反應過來,昭陽公主今日所戴,不正是此簪?
文遜面色一喜,當下再不過問。
慕遲仍朝春宴中央走去,一路上能察覺到不斷有人將目光落在他的發冠上。
他的腳步不覺微松,竟再沒有方才被眾人圍觀的殺意。
然下瞬。
「慕公子和公主當真般配。」有人小聲呢喃,隨即便是一片附和聲。
慕遲驀地一頓,眉頭皺了皺。
不過就是髮簪相像罷了,他怎會和喬綰那驕縱任性的小公主般配?
一旁的司禮見慕遲停了一息,轉頭正看見自家公子微揚的唇角,納罕地問:「公子今日心情不錯?」
慕遲輕描淡寫地睨了他一眼。
司禮忙垂首:「屬下多嘴。」
慕遲沉默片刻,「嗯」了一聲繼續前行。
司禮詫異地跟上,不知公子究竟是在應他,還是回方才那句「心情不錯」。
直至春宴中央,慕遲坐在上座,不覺抬頭看了眼對面。
空蕩蕩的,並沒有人。
慕遲蹙了蹙眉,剛要開口,便聽見身側一聲柔婉的女聲傳來:「慕公子。」
慕遲聽著這抹聲音怔了下,抬眸看去,喬青霓正站在他對面的席位後,對他頷首行禮,臉頰微微泛著紅,目光如水飛快從他頭頂的發冠一掃而過。
「昭陽公主。」慕遲噙著一抹溫柔的笑,頷首回應便欲收回視線,下瞬卻察覺到什麼,重新看向喬青霓的發間。
艷紅翡翠精雕細琢而成的紅豆藏在她的滿頭青絲中,如此熟悉。
他看了許久,久到喬青霓的臉頰越發羞紅,他唇角的溫柔笑意卻未曾有一絲一毫的改變,只有雙眸如被濃墨暈染一般漆黑。
直到下座一聲詫異的女聲道:「你既是濟州人,定見過不少雪吧?」
男子溫和應:「回公主,濟州每年冬季便會大雪紛飛,最大時雪深兩尺。」
慕遲淡淡地移開目光,朝那邊看去。
喬綰坐在下座,前傾著身子,雙眼瑩亮地看著對面書生模樣的男子。
而她的頭上,花蝶簪的蝶翼輕顫,翩躚欲飛。
作者有話說:
狗子:第一次戴情侶簪,有點緊張。
狗子:誰說我和她般配的?我只是戴個簪子而已。
狗子::)
第40章 、書生
春宴上依舊春光明媚, 卻無端冷寂了許多。
慕遲仍安靜地看著喬綰頭上悠悠振顫的蝶翼,恍若春光都被凍結,一切都變得格外漫長。
他想到了當初司禮將那盒首飾送來時, 曾提及過「她給昭陽公主府也送了份賀禮」,可他未曾在意;
想到她去花閣那日,在她的寢殿, 那個叫倚翠的侍女說「昭陽公主府給她送了補品」, 想必就是回禮;
想到以往她送他成雙成對的鴛鴦簪時, 興沖沖地跑到他面前,迫不及待地展示給他看, 而這次她卻一次都未曾提及過……
一旁的喬青霓看著眼前眉眼艷若芙蕖的男子,周身卻盈滿了震懾人心的冰冷,心弦不覺一顫。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待看見正和外男談得興起的喬綰時微頓,睫毛輕顫了下, 聲音也輕了許多:「慕公子?」
慕遲平靜地收回視線,落在喬青霓的髮簪上, 神色並無半點異樣,難辨喜怒:「昭陽公主的髮簪……」
喬青霓臉頰一熱, 溫婉地笑:「是皇妹送來的賀禮。」
她說著, 飛快地看了眼他的反應。
黎國只有兩位公主。
皇妹是誰,不言而喻。
慕遲垂眸, 譏誚一笑, 嗓音陰柔:「原來如此啊。」
竟是他從頭到尾被戲耍了一番。
「這簪子可有不對?」喬青霓低聲問道。
慕遲移開眸子,看向對面那個空蕩蕩的席位, 又看向正和對面那個書生相談甚歡的喬綰, 望了許久方才開口, 語調越發溫柔,宛轉著如帶著鉤子一般:「很好看,戴著吧。」
話落,突兀地悶咳了一聲,掩在身側的手緊攥著,手背青筋突兀。
喬青霓的目光微暗,繼而抿了抿唇,從慕遲的發冠一掃而過,轉身回到對面的席位款款落座。